归海奇带着队伍急行军来到青雁山下,所过之处盗匪皆隐匿行踪,暂时不敢出来招摇。这倒是让过路旅人觅得免费保镖,匆匆忙忙进了城。
大队军卒呈一字长蛇阵蜿蜒上山,归海奇骑坐在彪兽上行于阵前。
行军过半之时,一千夫长驱兽紧赶了几步,他自觉落后归海奇半个身位,疑惑道:“将军,这青雁山匪徒莫非已经逃走了?这一路行来,连个探马的影子都没发现。”
看似粗犷的归海奇嗤笑一声:“颜回儿,你这脑袋得摘下来洗洗干净了,都堵上了。这伙崽子大费周章打下青雁山,又敢不听号令,难道就是为了搬家玩?”
颜回儿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您的意思是?”
“自然是早有眼线通报了我们的出城情况。青雁山的情况你也明白,路险难行,山顶处的天堑两方各有布阵平台。既然他们在山道中不设探马,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伏兵了。要么,这些兔崽子就在山顶栈桥处摆好阵型以逸待劳。要么就是断了栈桥,固守山寨。如果是前者,直接碾过去就行。要是他们选择固守,本将也好久没活动手脚了,就亲自下场会会他们。”
“将军英明!”
“英明个球,脑壳多想事,别一天天疑神疑鬼的。”
归海奇双腿一夹彪兽腹部,这凶恶猛兽嗖地就蹿了出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见到将军已经当先往山上杀去,千夫长赶紧传下号令,全速进军。
两千兵卒奔走在山道上的声音隆隆作响,惊跑走兽飞禽无数,一路上不见匪徒身影。
等大军来到上顶布好军阵,只见手提两柄碎颅锤的欧阳奇正站在已被切断的铁索栈桥前叫骂。
深不见底的天堑对面,依山而建的山寨石墙上匪旗竖立,匪徒喽啰侧身躲在墙垛后面,手中长弓搭箭,对天瞄准。
寨中督军正在城墙跑马道上骑兽来回奔走,监察战阵。正面的城墙上建有一栋小楼,寨中各头领皆立在当中,正远远眺望天堑对岸的飞苍军。
匪群中央处,一铁塔般的大汉手持齐眉混铁棍,声如洪钟地隔空喊话道:“对面的军汉听着,吾乃是这青雁山摩云洞做主的山大王,搬山熊罴郑奎是也。识趣的快快撤军,咱还能念你们无知,不以劲弓伤你们性命。要是冥顽不灵不愿退去,可别怪箭矢无眼了!”
断桥旁的归海奇听了这话暴跳如雷,跳下彪兽喘着粗气吼道:“你他奶奶的敢在本将军面前叫阵?老子来了你们还不倒戈卸甲过来跪着投降,反而在这儿放屁。老子今天就拆了你的狗屁摩云寨,把你当天灯点咯。”
如雷大吼响彻山谷,让山寨中胆小些的喽啰差点捏不紧弓弦。
韩尚听了欧阳奇的话语反而面露喜色,对着郑奎耳语了几句。
郑奎听完也是哈哈大笑,他一跃跳下墙头,走到了断桥边,与欧阳奇隔岸相对。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郑爷爷无情了。”
说罢,郑奎举起一手往前挥动,躲在墙垛后面的持弓山贼集体把弓箭又抬高了一些。
等郑奎喊出了那个放字之后,弓箭攒射而出,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直直落向对岸的飞苍军阵。
如雨弓箭绝大部分都越过天堑,就这么射进了毫无防备的飞苍军。
排在前头的部队见到飞箭射来,赶忙往后撤退。只是事发突然,后军抵着前军,前军挤着后军,还没后撤几步就自行乱作一团,阵型散乱。
箭雨之下,瞬间就添了百来条亡魂。
归海奇用大锤打开了射向他的零星箭矢,就听到后面一片惨叫。他没料到这些山贼如此大胆,不由怒发冲冠。也不回身指挥部队,由着千夫长去整顿乱军。
他一声怒吼震动山巅,浑身荒力鼔荡,如水罡气笼罩全身。
归海奇提起两柄千钧巨锤,就这么往前一蹦。整个人高高跃起,夹杂着巨大的风雷之声跳过天堑。
轰!
天堑对岸烟尘四起,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
坑中心的欧阳奇双手提锤,双目充血,怒啸着就向郑奎杀去。
郑奎见到这个状况不惊反喜,抬手吹了个口哨。山寨顿时大门洞开,密密麻麻的山贼从中杀出。而他也跳下城墙,跑在了前头,与归海奇对撞而去。
当当当!
巨锤对上铁棍,三击之下声音急促响亮。
一对碎颅锤被欧阳奇舞得虎虎生风,每每砸下,都让郑奎感觉气闷欲吐。
他手中混铁棍虽然把锤击尽数挡住,但传来的反震之力却让他不断往后退去。
如同疯魔的归海奇步步紧逼,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这是他统领飞苍军后第一次遇到人员折损,还是折损在一群山贼手上。如何能让他不生气,如何能让他不暴怒。
交手几合之后的郑奎双臂颤抖,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现在他只盼援军快一点,再快一点。
突然,正当归海奇蓄力落锤之时,身形奇怪地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等他看向地面时,一个光头汉子已经松开了抓住他脚踝的双手,重新钻入土中。
气急的归海奇抬起一锤猛然砸下,锤上劲力透出直达地下。
锤落之时,闷哼声也从地下传出。然后地面突然鼓起一个土包,疯狂往山寨遁去。
正待归海奇还想再出一锤结果这地老鼠之时,混铁长棍却觑准机会点在了他的胸前。
原来是郑奎得到了喘息时机,在他分神之际偷袭得手。
虽然郑奎境界比归海奇低了一阶,但这一棍还是戳破了罡气伤到了对手肉身。
喊杀声已到近前,山贼们提着钢刀砍杀而至。
归海奇举锤迎敌,眼前喽啰如同扑火飞蛾,纷纷殒命。等尸首堆积如同小山时,站在上面的他发现山贼仍旧在源源不断杀来。
而在不远处,几个山贼头领淡然地站在战圈之外,好整以暇。
郑奎蹲下身为不及他膝盖高的光头男子擦去嘴角血迹,伸手指着欧阳奇,表情狰狞地说着什么。
看着杀之不尽的喽啰,虎视眈眈的敌手,孤身一人的牙门将军渐渐有了退意。他喜欢身陷战阵中畅快拼杀的感觉不假,但不代表他就是没有头脑的傻子。
继续打斗下去只能让那几个山贼头头捡了便宜,还不如先撤退思考对策。
想到这点,归海奇立马做出了变化。在击飞了身前敌人后,他横举双锤,冲下尸首小山撞入了挡在后方的山贼群。
他仗着臂长锤远,在贼群中如旋风般转动。随着步伐前移,直接被他碾出了一条血肉铺就的道路。
见到情况有变的山贼头头们也随之有了动作。
那个名叫七娘的女子递给了晃天雀一包药粉,对着他快速说了几句。
鹤腿猿臂的晃天雀也不回应,自顾自的默念了几句咒语,一对由荒力组成的翅膀突兀从他后背展开。
他双翅起先还在缓缓拍动,而后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飞沙走石迷人眼眸,站在他身前的几人默默后退,为他留足空间。
“唳!”
鹰啼声陡然响起,晃天雀身后显化出一只巨大鹰雀的虚影。
随后他提着药粉冲天而上,势若疾风。瞬间云层被撕开,晃天雀从缺口中一闪而没。
就在归海奇退到涯畔,准备竭力跃走之时。突然感到头皮一麻,云层中有恶风垂直落下,杀将过来。
匆忙间他只看到一对巨大的羽翼,遮盖住了头上天光,投下一片阴影。归海奇慌忙举锤格挡,但那从天而降的敌人却没有和他预料的一样杀到近前。
他悬停在距离归海奇十数米的地方撕开了一个纸包,摇动双翅把里头的粉末尽数吹向这边。
粉末临近,在他身前的山贼纷纷丢弃钢刀,疯狂地在身上抓挠。
一个体质较弱的山贼在把自己抓的血肉模糊之后突然倒地,很快就气绝身亡。在他完全死透后,从他的七窍中飞出无数小如芥子的飞虫,又扑向了其他目标。
饶是归海奇见惯了杀伐,对这场景也有些齿冷。
他笼罩全身的罡气无处没有传来牙齿啃咬的声音,数不尽的小虫正覆盖在罡气外面。
虫尸已经铺了一地,然后飞虫仍旧前仆后继地对归海奇的护体罡气发动冲击。
本已经消耗不小的归海奇勉力支撑着,护体罡气摇摇欲坠。飞虫挡住他的视线,蚕食他的荒力,让他即便想逃脱也是有心无力。
光头汉子再次从地下钻出,眼神冰冷地滑出袖中短刀,双刀交叉切过,目标指向欧阳奇双腿。
罡气一阵摇动,勉强挡住了刀锋。不过看那闪烁不定的样子,离崩散也只是时间问题。
光头汉子一击未成,迅速远遁。
在遁地光头探查过归海奇如今的状态后,明白敌人深浅的山贼头领们不再等待,纷纷杀来。
听得身后响起中气十足的喊杀,明白逃生无望的他猛然转身,一双大锤疯狂挥舞,重新杀进了匪群。
归海奇独身战群匪,又被几个头领合拢围剿。逐渐地,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荒力运转已经开始滞涩。
“嗷!”
惊天虎啸在这时突然从对岸响起,吓得战斗的人群都是身形一顿。
天堑对面的彪兽见归海奇无法逃脱后,终于按耐不住,冲到涯边,飞扑而去。
天荒大陆有谚云:虎生三字,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而归海奇的坐骑,正是恶兽彪。
这彪兽一扑百丈,无声无息地落到对岸。它左冲右突杀进人群,钢尾利爪掀飞无数山匪,终于及时来到了归海奇身旁。
归海奇见到彪兽冒死前来,也是眼睛一亮。他用尽全身力气舞动双锤逼退敌人,快速骑坐了上去。
彪兽趁此机会快速回掠,就要重回涯畔逃出生天。
只是刚到涯畔,地下又钻出了那光头男子,他一刀扎下,把彪兽的长尾死死钉在了地上。引得彪兽一声哀嚎。
身后脚步渐近,回过神来的山寨头领们马上就要赶到。
强忍住疼痛的彪兽回身咬去,巨口笼罩男子头颅。光头男子一击得逞,并不想硬碰,瞬间就缩回了地下躲避攻击。
不料彪兽意不在此,它的大嘴快速扫过光头男子缩回的地方,直接就咬住了半截尾巴。
钢牙闭合下,骨骼碎裂的声音听得人牙疼。彪兽咬住尾巴用力一扯,血肉骨骼直接断裂,剩下的半截尾巴鲜血流淌。
不等地下的光头男子再次偷袭,彪兽抓住机会四爪腾空,就此离去。
札木合在彪兽咬住尾巴的时候就飞快冲出了军阵,手中抱着一根粗壮的树干。
他算准方向跑到涯畔,把树干大部分伸出悬崖,自身荒力尽出,荒技龙象翻江使出。龙象之力往下倾轧。
札木合以身做墩,压住树干,任由龙象踩踏在背,血肉模糊。
他算的没错,彪兽断去半尾,平衡之力大不如前,在离涯畔一丈处时就没了余力,垂直往下落去。
好在树干粗壮,慌乱中彪兽以利爪嵌入树体,勉强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后札木合大声呼救,反应过来的军士才蜂拥而上把归海奇和彪兽拖了回来。
喘息了许久之后,逃过一劫的归海奇才勉强挤出个笑脸,对着的方向正是札木合。
救回将军之后札木合也是松了口气,随后就感到背后剧痛,不堪忍受的他就此昏睡。
在晕倒之前,他脑中回响的只有三个字:“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