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爸妈关门出去。
小奶猫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
他感觉到宿主的情绪很低迷,17趴在她的脸边。
南时闷闷地说:“我明明很恨陆沉的——”这句话说出来,南时就很奇怪,她本来就该恨陆沉。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17换了个姿势,不敢说话,它是不是做错了啊。
它害怕南时恨男主,攻略起来会很辛苦,做任务也会有偏差,所以它把宿主对男主的恨意刻意封制了些。
17无力地喵了两声,在数据上,它也知道年少的陆沉过得苦,可这些数据变成现实,一幕幕在自己眼前上演,它后知后觉,它好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员。
南时声音很小:“17,陆沉为什么会下跪?”
17喵呜了一声,想了很久。
就当是弥补吧。
17伸出小爪,碰了一下小南时的眼睛。
“你闭眼,我带你看。”
南时闭眼。
画面就在眼前。
房间很暗,一个小小的房间只有一个小窗子,又潮又黑,空气中都是喑哑的黑色。
小女躺在躺在小床上,穿着的是一件很大的黑色汗衫,两只瘦弱的手臂露出来,白嫩白嫩的,年幼的肌肤和简陋的床,深黑色的布,被磨破的床单边角形成了鲜明对比,小女孩就这样毫无防备甚至是被遗弃地在破烂的空气下。
“吱呀”
白色汗衫的男孩,开门,白色汗衫上沾着很多的黄灰,脏兮兮地这里一个印,那儿一个印子。
小女孩是陆软,陆沉的妹妹。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她有点害怕地坐起来,以为迎接的是毫无理由的谩骂。
目光湿漉漉的,是哥哥回来了。
阴沉下来的天气,陆沉背后是阴沉的光,他面无表情,看见自己的妹妹坐起来,他眼底化不开的黑淡了点。
陆软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她有点怕哥哥,因为哥哥总是不笑,看着会很凶,妈妈说哥哥会照顾自己,不会抛弃自己,但是哥哥好辛苦,他带着自己这个累赘。
陆软身上很痒,但是哥哥说不能挠,不能抓,她一直在发热。
脸上腾起的热意烧得自己很难受,所以看着哥哥的眼神很可怜。
陆沉沉默地走过去,空气中没有中药味,昨天的药碗还在桌子上放着。
陆沉脸色难看下来,眼里都是浓烈的,化不开的黑。
“她没有拿药给你喝?”
陆软不敢回答,她本来就是拖累,她和哥哥寄人篱下,人家不给药给她吃,本来就不能说什么。小女孩的脸上的热意开始烧起来,她知道病又要发作了。
她躺下去,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陆沉的目光越来越慢,伸手去扯开被子。
“小软,出来”
小女孩不愿意,因为她照过镜子,一块块红斑从鼻翼两边蔓延到脸颊,丑死了,连背上都长了好多红斑。
陆沉把被子掀开,冷静地说:“小软,别害怕,它只是一只红色的蝴蝶,蝴蝶喜欢漂亮的小孩,小软不丑。”
陆软不相信,很想脾气不好地说:‘我才不要这只蝴蝶呢。’,她还是没说,她不想给哥哥添麻烦。不想让哥哥花那么多时间在自己的身上。
她听话地钻出来。
那些红斑开始刺痒起来,每次没吃药都会这样,全身都难受。
陆软忍不住要去挠,陆沉双手控住,面色沉静冷淡,面无表情。
外面天气阴沉,风雨欲来。
陆软身上脸上的红斑开始刺痛,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毕竟还很小,她哭出来:“哥哥,我疼,哥哥,我难受……”
“哥哥……”
陆沉脸色很黑,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他只是说:“小软不要挠,会好的。”
他们穷惯了,忍受惯了,可是妈妈说过,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只要活着,总是会有希望的。况且,哥哥一直陪着自己的。陆软哭完了,情绪完了,就开始忍受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的刺痒。
陆沉放开她。
“哥哥去给你拿药”
开门,外面阴沉的气氛一整片压过来,生活的重担,无时无刻,不压着自己。
他今年,暑假,打了2个月的工,一共2050块钱,他都给了李村和陈莲,除去自己给的生活费,明明还有陆软的药钱。
他敲开隔壁房子的门,他们住的地方是单独独出来的小房间,这个房间原本是一个炕房,后来他带着妹妹来找当初陆妈妈的弟弟,也就是理论上的二叔,他们同意让自己和妹妹住,但是话语间明里暗里要自己给生活费。他给了,本来,别人也没有义务白养自己。
开门的是李松,三十岁的男人。
李松看见来人是陆沉,大概猜到了他是来做什么,脸色僵了一下。
陆沉面色平静:“二叔”
他尴尬地说:“是阿沉啊”又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很快往房间里面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传来一阵咋咋呼呼地声音:“什么鬼啊,怎么了,一天天事情怎么这么多,每天供你们吃供你们住,还想要干嘛啊,真是。”
陆沉面色平静,将门推开了点。
眼神躲避的李松,脸鼓起来,眼睛瞪起来的陈莲。
他神色平淡,看着他们刻意挡住的新桌子,还有他们儿子身上的新衣服。
“二叔,二婶,我给你们的陆软的药钱,小软要吃药了,买的药给我吧,我给小婉熬药。”
两个人面色僵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
陈莲大吼着,生怕陆沉把钱拿回去,
尖锐的声音立马响起:“什么钱,我供你们吃穿,还要供你上学,还照顾不知道得了什么乱七八糟病的妹妹,什么药钱啊,全给你们花了,哪来的钱给你们买药啊!”说急了,还时不时推几把陆沉,生怕陆沉跑进家里就赖着不走。
陆沉脸色就像一滩死水,目光凉薄。
“二婶,我前天给了你2050,小婉的药钱一次才要130块钱,我们这两天就把两千块钱给花了吗?”
“……什么东西,你们两个住在这儿,不花钱的吗,过几天开学了,你不要钱,现在读学校多贵,你的生活费不要啊,你都12岁了,还读什么书,有什么出息,不如出去打工,多赚点钱,来养你的妹妹,谁叫你那便宜妈妈死得早,拖累全家的便宜货!”陈莲边叫骂,语言刻薄,眼里都是鄙夷。
风雨欲来,陆沉的嘴唇干裂得血都凝固在唇缝里。
他有些累了,他今天刚搬完一大卡车的大砖,面前的女人很聒噪,很吵。
陆软很难受,小时候她还不懂事,哭得可大声了,一直叫着“哥哥,我疼。”
后来长大了点,加上寄人篱下了,也学会了忍受。
陆沉冷淡地看着暴躁的陈莲,意味不明地嗤笑:“陆软今天吃不上药,我以后也不会把钱再给二婶买药了”
两个人都是好吃懒做,又是吸血虫,怎么会舍得自己这个便宜劳工,给两顿吃不饱的饭,就能坐着等收工钱,他们怎么舍得。
两个人脸涨得通红。
房间里面老旧的电视机响着,上演着实在恶俗的剧情。
这个家的儿子看见电视机里面人物下跪,摇动着肥胖的身子,大声兴奋地喊着:“妈妈,我要便宜小子跪”
李小伟兴奋地跳着。
四五岁的话,说得最无辜,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恶毒的话。
陈莲刚刚被12岁的陆沉威胁,心里憋着气,不敢不去买药,但是又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四五岁的儿子又是自己最疼爱的宝。
她尖锐的声音,刻薄地响起:“你听到了吗,你跪下,才买药,你要是不跪,你们兄妹两个都滚出去我家。滚出去一了百了,我也不用供你们上学了!”
陆沉看了他们两眼。
他无声
默认。
他不发一言,又高又瘦的男孩,面无表情,在院子里面跪了下来。
跟活着比起来,尊严算得了什么。
陈莲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给自己的丈夫使了个眼神,用陆沉可以听见的声音:“快去买药吧,陆软还难受着。”怕下雨,转身回房间给李松拿了伞,小声地说:“慢点回来”。
李松顿了顿,妻子脸上的威吓,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出门了。
经过陆沉的时候,身子,顿了一下。
陈莲看着院子里跪得直直的陆沉,就像柱子坚挺地长在那儿,她越觉得不过瘾,眼睛一瞥,看见地上刚刚儿子打碎的瓷碗,和用来喂猪的荨麻草。
她笑了一声,用铲子将这些都扫起来,放在12岁的陆沉面前。
居高临下。
“你跪上去,我多买些药。”
阴沉的光线打下来,12岁的男孩跪上去时,僵直的脊梁微弯,但很快又挺直,陈莲瞪了一眼,啐了口“贱骨头。”
“啪”把门关得紧紧的。
狂风大作,暴雨倾倒在这个苦涩的生活上。
……
南时小小的身体发抖……
让自己远离这个冷寂的世界。
……
陆沉等到了药,李村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在刻意打开窗子的目光中,他站起来,僵麻的双腿趔趄了下,屈辱吗?跟活着比起来,算什么……
他不指望李松他们会帮着熬药,他收好这把粉色的小伞,挡住药,进了那个小小的房间。
陆软已经睡着了。
他把藏好的小炉子和干柴拿出来。
粗糙的手指,干裂,有几处是破皮了的,被雨水冲得发白。
烧火,熬药……
青紫色的柴烟吹起来,透过烟,他看见那把粉粉的小伞。
——和女孩精致的裙摆
再看看,床上睡着的陆软,常年就只能穿那件白色的背心,天冷了,也只能穿上已经小得不能再小的破棉衣。
明明有人活着就这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