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了,外面街上下着雨。
这条熟悉的路,如今走在这里觉得分外地陌生。
好像自己不属于这里,好像一条狗走在人类的世界。
街上的人稀稀寥寥,因为阴着天,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林渊握着电话,暴起的青筋像是要将电话捏碎。
亮着的屏幕上,最后一条短信,署名为鹿苑。
他低着头靠着边走,经过一家婚纱摄影店的时候,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橱窗里那身华美的白纱长裙。
心里真难受,这就是所谓的“孤单”么?
橱窗里的光投下了林渊落寞的身影,乱糟糟的头发,血红的双眼,以及,一个如此陌生的自己。
“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吧。”
沉寂了片刻,林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那份精神分裂的检查报告还在口袋中。
“你知道么?我最讨厌下雨天了。”
林渊面无表情,像是说给橱窗玻璃中倒映出的自己。
“被雨淋湿了,总会觉得冷,我讨厌冷。”
林渊自言自语,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飞闪,像是老电影或者被遗忘的时光。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每次都只是自己一人在路边坐着看人来人往,看着他们玩耍打闹,想要极力的融入到集体的大家庭里,但都被一次次的被拒之门外。
就算被人欺负了也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告诉老师想要换来一丝安慰,结果呢?
换来的只有一句“打架都打不过别人,你还有什么用”。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是个弱者,只能呆在角落里羡慕别人的生活,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自己的感受。
多么可笑。
“呵”
自己永远是那个被排除掉的人,就算是暗恋的人要结婚了,恐怕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难怪前几天开始,鹿苑就接连的请假,班上其他的起哄还以为是玩笑。
林渊手中咔嚓一声,手机屏幕闪烁了两下,火花四射冒出一股浓烟。
此时,那女孩应该在房间试穿华美的婚纱吧,有谁会在意自己这个败狗呢。
偌大的世界,来来往往,雨水冲刷着一切。
雨夜霓虹窗下,林渊呆呆的看着出橱柜里的模特,灯光映衬在透明玻璃上,婚纱旁边那套优雅的西装就像嵌套在他的身上。
镜内境外,始终是一个人样,不同的,怕就是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了。
橱窗内,“林渊”整理好喉间的蝴蝶结,嘴角划过一丝妖异的微笑,黑色的双瞳犹如无底的深渊让人琢磨不透,他一声轻笑,从另一模特身上取下一顶礼帽放在手中端详,礼帽在他手中飞舞,林渊总能以一个完美的姿势将他接住,行云流水的动作,精准的控制力,就像一场盛大的表演。
“林渊”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下,将礼帽捏在手中端详,在这一刻好似化身古典诗人,原本深邃的目光立刻变得忧伤,那磁性的声音夺口而出。
“我与友人结怨,我倾诉宣泄。
我与敌人结怨,我沉默不语。
我用泪水将它浇灌,用温柔欺瞒的诡计将它照耀。
它日夜不停的生长,直至结出一个苹果,鲜亮明媚。
当夜得漆黑将树干裹起,他悄悄潜入我的花园。
清晨我高兴地看到,我的故人僵直地躺倒在树下。”
从激动高昂到落寞收场,橱窗内那个‘林渊’眉宇之间气势把握的恰到好处,敌人即是故人,这一切的荒谬的结局又是命中注定。
林渊看着有些中二的镜中人,不免有些好笑,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捏住了。
这一刻他能够感觉到诗句结局表现出的绝大悲伤,如同喷涌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铺天盖地地过来,就要覆盖他了。
那种悲伤强烈、凶狠而霸道,让人虚弱无力。
他无意识地低头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空荡荡的。
“为什么,这么好笑呢?”
只见他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身体都随着情绪不断的抖动,雨水敲打在他的脸庞,那笑容越来越夸张,甚至于狰狞,水珠顺着他的眼角划过,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个镜中的影子将礼帽戴在头上,声音桀骜不逊,充满威严如一把利刃。
“这个世界本就是扭曲的,世界的善恶,只是利益的驱动。为何不选择释放自己,以自己的名义进行审判,成为永恒?”
林渊因为情绪激动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了,泪水如决堤的海水一涌而来,喉咙哽咽,轻声抽泣。
“你就是我啊,只有我一直陪伴着你,和你如影随形。你被拒之门外在角落里痛哭的时候,只有我陪着你难受;就连现在你再次被抛弃,也只有我和你始终待在一起,所以,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
林渊脑海中,那个格富有强烈侵略性的声音穿透他的耳膜,直至内心。
这样一句话,依旧是那么高傲,高傲的如同凄冷的月亮,任谁都无法碰触。
林渊摸了摸额头,大脑在这一刻竟然无比的清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释放出来了一样。
“原来一直都是你在作祟,你到底是谁!”
林渊捂着脑袋,一声怒斥,下雨天大街上早就没了行人,只有他一人在自言自语。
这半年来被折磨到一无所有的根源,这一刻就裸露在他的面前。
“不,我只是将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表现出来了而已。”
“压抑之后的释放,或许说,我就是你啊。”镜中的林渊笑了,无比的自信。
“你是不是很难过?为了鹿苑的事?”
“你觉得你已经竭尽全力对她好了对吧?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呢?你只是一厢情愿,一条败狗而已。看到了吗?以前的她和现在....”
“滚!”林渊忽然扭头对着镜中怒喝,他呼吸有点沉重,一步步退后,下一秒飞快的转身跃入大雨之中。
“你逃不掉的。”那个优雅,穿着西装的“林渊”眼瞳里满是怜悯,脱离了镜子,无处不在。
“别跟着我,你个怪物!”
雨水冲刷着世界的一切,雨夜中的人,脸颊的水珠不断滚落。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接受我呢?他们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父母抛弃了你们,就连你最喜欢的女孩都要嫁人了,整个世界就只有我无时无刻的和你在一起啦。”
林渊踉踉跄跄,一头栽倒在雨水当中。
磅礴的雨水灌入他的双耳,嗡嗡作响的大脑像是被淹没了,世界顿时死寂下来。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就像沉入了安静的大海,周围充斥着冰凉的海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世界就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无数驳杂的情绪如潮水冲击他的思绪,枯寂,孤苦,无助。
无数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不断的重复,有他自己的声音,也有“林渊”的教唆。
“还在逃避么?什么时候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
“看看前面,有人需要你呢。哦,或许你这条败狗根本帮不上忙。”
西装“林渊”扬了扬下巴,深邃的眼瞳里满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