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雁偏头，看着隔壁院子里那翩翩而起的剑光。
太阳很盛烈，透过空气留下一串菱形光斑，照在身上烦闷无比。
距离那次镜魇的袭击已经过了五天，而今，太守军正对全城施行门禁，检查有没有在秘力场破碎时混入城中的荒兽。
这令她有些郁闷，每天在别墅里走上走下，寻不着乐子。
然而三天前她靠在栏杆，第一百次眺望远方时，却看见姜若安在庭院里练剑。
真是勤奋呢，那样被镜魇刺穿的伤口，即使以超凡者的体质来说，也不能在短短几天痊愈。
想起那道伤口的事，她不禁脸上一红，那对土的要死的大耳坠已经被她埋到首饰盒的最里，想来这辈子都不会再戴了。
不得不说，看他练剑是一种享受。
尤其是在遮阳顶棚下，一边靠在凉椅上，一边挖着草莓淋酱冰淇淋的时候。
翠绿的爬山虎缠在二楼的白色栏杆上，她的目光隐约透去，打量着楼下的光景。
那长剑婉若游龙，游走不定，冷白色秘力吞吐如蛇，锋利翻卷。
姜若安每一个挥剑的动作，每一丝肌肉的颤动，每一次吐息都如此和谐自然，姿态或迅捷，或舒缓，剑锋划出的轨迹或圆融，或尖锐。
清越的剑鸣声回响在庭院里，带起的剑风吹的周边绿植沙沙而动。
那剑鸣声连绵不断，音律和谐，犹如一首曲子，满地草木便以此伴奏，随剑光而舞。
李落雁对剑术只懂一些，她看得出，这些招数分属于几套不同的剑式，但更深的，她就不甚清楚了。
他的剑有时美得不像一套杀伐之术，连续七百二十度的旋转，手腕翻转带起缭乱剑光，李落雁从未见过这种剑，每一招都使到极尽纵情舒展，像缤纷四散的流云。
她还发现一个规律，每当她施展天眷力量聚集秘力时，姜若安就盘膝而起修炼。
若她停下，就提剑起舞，表情肃穆。
这令李落雁不禁提起了调戏的心思，姜若安刚一练剑，她就凝结秘力，待他坐下，自己又停止。
弄得对方不知所措。
这让她想起用火腿肠逗弄猫狗。
尤其是“猫咪”还一脸庄重严肃，却无能为力起起坐坐的样子就更可爱，令她嘴角上扬。
几次反复下来，“猫咪”就把眼睛投来，深深望了她好久，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只猫太过厉害，而今竟进化到可以边练剑边修炼了！
这令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看见他悠然舞剑的同时，漫天光点也朝他汇聚那一刻，她的世界观又一次崩塌了。
这就好比边在高速公路上漂移，边在豆腐上雕花一样困难，他短短两天竟不声不响达到这个地步。
到了今天早上，他一边练剑，一边聚气为环突破境界，姿势都没有丝毫滞涩，仿佛凝环只是呼吸那样的小事，最后舞罢，敛息收招。
那淡然的表情，神棍到了一种令人无言的境界，着实把李落雁帅到了。
不得不说，他有自傲的资格，即便是以自己作为……的眼光来看。
他已练完一遍了，此刻立定原地，那么毒辣的太阳都没有让他出一滴汗，仿佛那冰一样冷的气度冻结了周围。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努力哥，淡定哥。”
她起身伏在栏杆上喊。
“虽然我看您的样子还能再练一年也不腻，但是小妹我还没成年，不想提前996工作制啊。”
她面上带笑，夸张地把双手合成喇叭状。
姜若安抬头望着她，等待下文。
这几日来他的修炼速度从爬的，变成了开超级跑车，短短几天就连冲两级，升到了第三重天环。
虽然算不得什么精深修为，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没打多久就秘力告罄。
其中固然有他对秘力理解深刻，没有瓶颈的因素，但李落雁的天眷技能真的很强，强到令人汗颜，这绝对是最强的那一档天眷命。
她究竟来自哪个城市？
姜若安的心底浮现出几个候选的序列一大城。
随即他又不再去想，他只知道，这样的女孩，不太可能无条件一生伴随着他，增强实力还要从自身入手。
他要夺得实战模拟的第一，争取到尽量多的月影石！
虽然不觉得学生中有人能是他的对手，但尽可能增加底牌还是很有必要的。
攻击秘术方面，他有“夜斩”，身法秘术，和夜斩同样原理，压缩秘力增强爆发的步法，被他命名为“月踏”。
秘力属性方面，他自信太上忘情录修出的“刚玉”不弱于人，尽管这才刚刚入门。
而装备上，他价值两亿多的“墨渊”应该是无人能比了。
眼下各方面看似都暂时进无可进，但他觉得还有两个地方有提升的空间。
一是秘宝指环“天国之翼”，经过他这些天的演算推想，这枚指环，若再加入一味素材重新淬炼，效果还能更上一层楼。
二是他最近研究的一套新剑式，还需要加入一点点灵感就可以彻底成型。
无论如何，闭门造车是不行了。
他需要去一趟野外，赶在模拟大赛前解决这两个问题。
“导游先生，我每天这么替你汇聚秘力可是很辛苦呢，最近可瘦了两斤了，都不丰腴了。”
她佯装愁眉苦脸讲着，还展开双臂让风勾勒出身姿。
真会骗人。
姜若安瞥了一眼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后心中暗道。
“所以啊，导游先生能不能想些法子逗逗妹子，这样工作起来也有劲呢。”
李落雁偏头坏笑，还搓着手指。
这着实难住了姜若安，他愣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什么。
“去喝酒吧。”
他说。
“酒？”
李落雁眼睛微微一凝滞，姜若安知道她会到意了。
独属于超凡者的酒，荒兽的新鲜血液。
“可现在城都封了，更别说野外了。”
她皱眉，要知道秘力场可是无死角的，只有几个固定开口供猎人和太守军出入。
眼下这情况，肯定是出不去的。
“你去不去？”
姜若安却好像无所谓般，淡淡问着。
“不去，喝酒有害秘蕴，我们乖女孩不这样的。”
她撇过头。
“噢。”
姜若安又低下头开始沉思。
“你不会多问几遍嘛？”
李落雁忽地又转过来，颇是无理取闹，她大概是故意做出这种姿态，因为觉得这好玩。
“那去。”
姜若安抬起手，看向左手中指上那洁白的指环，阳光在它周边晕出一道环。
……
星耀学院坐落在城市的边缘，距离秘力场界限很近。
有人阴谋论说，这是因为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实验，要远离尘嚣。
两个人影在巷间穿梭。
“认真的吗？翻出去，这不会被监控拍到？”
李落雁压了压兜帽，好似很是忧心，但兜帽下闪烁的兴奋眼神暴露了她。
“整个城市的边界线是很长的，监控不可能全看，只在出事时定向检查。”
姜若安熟稔地在前面带路。
不入流的超凡者可是没有出走野外的资格的，他之前每一次出门都靠翻。
他一个小小的助跑，脚尖一点，跃出了三米多高，远远落在了围栏的另一边。
超凡学院，还有围墙，这种事他始终觉得很蠢。
“好了，过来吧。”
他转头说。
栏杆足有两米五高，连绵不断，顶端是乌黑发亮的尖刺。
李落雁:“........”
“你稍等一下。”
她说着，闭上了眼睛，把手合在胸前。
青绿色的微光在她身边泛起，积蓄了十几秒后，把她缓缓托起，飘到了这一边。
这是，风属性的秘力？
她是风属性吗？
之所以那天表现出异常的听力，也是“风妖”传递声音的效果？
姜若安皱了皱眉，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像。
“啊，累死了，累死了，秘力基础拆解真是个反人类的事儿。”
她吐了吐舌头。
天眷命之所以是天眷命，是因为他们在出生以前，身体就自然汇聚秘力形成了“先天秘蕴”。
秘蕴就像是工具一样的东西，若不能明晰其道理，就不能很好的运用。
后天修炼出的秘蕴，是人类研究创造的，在最基本的层面上，都遵循同样的法理，先是“天环，”后是“浮屠”，关于如何使用已经有完整的心得。
但先天秘蕴就不一样了，是自然形成的东西，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是“不知如何使用的工具”。
要是工具简单还好，就像一把剑，再不济你当成棍子去砸也能发挥几分威力。
但若是一辆车呢？你连踩离合，换档都不会，自然跑不起来，只能瞎按按这个键那个键，研究出一点“开车灯”之类的简单功能。
所以越是强大的天眷命，想要使用自己的力量反而越发困难。
“秘力基础拆解”，就是试图解明秘蕴的学科。
星耀城八百万人口中，有着七位天眷命，他们就算再不济，也是有一些天生的特异功能的，单兵作战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但李落雁不同，平时看来，她就真的只是个凡人而已。
这证明了她的先天秘蕴，极度强大，极度复杂，以至于根本动用不了。
“干什么啊，那样看着我，我努力学了，学不来。”
她瞪了姜若安一眼，她也很想有点自由支配的力量，奈何十多年来就这点成果，令她很是郁闷。
“没事。”
姜若安转身，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秘力场。
这是一种很玄奇的体验，莹蓝色的光罩从面前升起，向上蔓延成一个弧形，将城市包裹。
“你自信满满的，可要怎么出去呢？”
李落雁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抽出长剑，迅捷地在秘力场上点了九下，莹蓝色的光罩竟荡起涟漪，迅速地消融出一个口子。
“喂不是吧？这秘力场可是能挡住君王阶荒兽的，你这也能打开？”
李落雁目瞪口呆，君王阶，那可是比领主还要强上不知多少的强大荒兽，就算星耀城太守也不能与之相抗。
“很多人以为秘力场能‘防御’住君王阶荒兽的攻击，其实这是错的，虽然秘力场也有防御力，但它毕竟覆盖了这么大范围，不可能承受君王级的力量。”
姜若安低头，从洞里穿了过去。
“秘力场的原理是以特殊的频率挥发出大量能量，让别的荒兽认为，这里是一片强大君王的‘领土’，以此驱赶荒兽。”
他站在外面，抬头仰望着秘力场。
“所以，在荒潮爆发，荒兽失去理智后，它们就不会在意秘力场了，因为那时候它们失去了‘领地’的概念。”
“知道了原理，那就很简单了，只要以相反的频率对一片场域攻击，就可以对冲……”
“我求求您别再念了，我知道你脑子很灵光了。”
李落雁跨了出来，按住了姜若安的肩膀。
“是我太学渣了，咱不聊秘力场了，咱们出去玩，好吗？”
她哭丧着一张脸，楚楚可怜的样子。
姜若安没说话，只是微不可查地又瞥了眼那片莹蓝色的光罩。
他只刺了八剑，秘力场就消解了。
李落雁看不出来，但他能感觉到。
星耀城的秘力场，处在一个残缺状态！
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然发生着。
他捏了捏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