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好难过。
秦殊放下了手机,仰着脑袋看雪白的天花板,可眼泪还是从眼角流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只知道,真的很难过。
“听我说,小昭,”纪文雅看着云昭昭说:“你要想清楚。”
秦殊如果走了,就真的不会回来。
纪文雅看着他们对话,很害怕事情变成前世那样。
她是自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陪着云昭昭,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但是秦殊可以。所以能拯救云昭昭的只有秦殊。从始至终,秦殊都是变数。
“他跟我道别了,”云昭昭茫然,“我要想清楚什么?”
“他没有生重病,他跟你道别是说他要离开这里了。”纪文雅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只能去引导,让云昭昭自己行动起来,“你要想清楚,对于你来说,秦殊算什么?”
云昭昭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前男友?”
“小昭,我曾经问过你,记得于琛吗?你说记得,同学,不熟。后来你却说你很早就喜欢上于琛了。”纪文雅不知道云昭昭到底喜不喜欢秦殊,但云昭昭对秦殊本就是不一样的,“小昭,我不希望你再次后悔。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和秦殊在一起?”
云昭昭眨眨眼睛,长睫忽闪忽闪。
“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她抿唇,低头,给秦殊发消息:为什么说再见?为什么要走?
与此同时,纪文雅直接私信秦殊:有什么话都说清楚!你最好把你的事全给小昭说清楚!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后告诉云昭昭:“小昭,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
云昭昭挂上耳机。
她接了秦殊发过来的视频通话。
那边一片漆黑,似乎没有开灯。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喂,云昭昭。”
“嗯。”
“我要走了。”
“……哦。”
“云昭昭,我说,我要走了。”
“我知道了。”
一阵沉默。
那边的声音突然就带了哭腔,“云昭昭!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我给你发了消息。”云昭昭的语调毫无起伏。
秦殊看着消息,委委屈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是人,不是东西。”云昭昭只是说。
“如果你还要我的话,我就不走了。”秦殊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要不要?”
云昭昭静默片刻,说:“要。”
她的声音清晰而笃定。
黑暗中,秦殊悄悄弯了嘴角。
“云昭昭。”
“嗯。”
“我想见你,现在。”
很重的关门声。
她看见黑色的天,路边几簇灯火,她看见他的脸晃过镜头,耳边是他的喘息。
她突然就明白了。
云昭昭跳下来,踢着拖鞋就往外跑,“文雅,我出去一趟!”
“嗯!”纪文雅非常支持,“放心去,我善后!”
云昭昭顺利地出了寝室。
纪文雅拉着陈思去找寝管阿姨聊天,给云昭昭拖时间。
整个世界都是黑的。
云昭昭就凭着记忆踩过小路走到操场旁边的围墙下,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意外地见证了云散日出。
“云昭昭!”
他喊。
他站在墙上,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黯淡的光,暗夜中仿佛有无数的黑色想要将他吞噬,却被那一身姹紫嫣红吓退。
“下来吗?我接住你。”
她张开双臂,洁白的脸庞映衬月光。
他纵身一跃,像是奋不顾身扑向火焰的飞蛾,又像甘愿自堕深渊的天使。
云昭昭确实接住了他。
两人双双倒在柔软的草丛中。
黑色的眼睛闪着光,带着笑。
云昭昭率先垂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挂掉电话,拉着秦殊走向教学楼。
“嘘。”
他们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坐下。
云昭昭指着天上的明月,说:“十多年前,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在这样的月夜决定了私奔。同样的月夜,他们决定了离婚。现在,我和你在这里,我在想可以决定什么。”
短信她看见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
“秦殊,日月星辰,不是每一刻都在的,”云昭昭抱住膝盖,“昭日月鉴星辰,太虚假。”
她不知道在很久以前爸爸妈妈发过怎样的誓言,她猜是指过星指了月,然后经历阳光灿烂的白天,就可以将过往全部遗忘。
“在我们那里,日月并行,星辰浩瀚,永不变化。”秦殊说。
“我喜欢过你,情和意都是真的,就像天际从未落下的日月星辰。”秦殊打开手机,开始念:“和你们这里不一样,我来自外星球。”
云昭昭看向他的手机,看那段冗长的文字:
云昭昭,你相信吗?每一个人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宿命。我信。我和我的族人们从小就知道自己有宿命,我们无忧无虑的度过我们应得的年岁,最后坦然面对死亡。我的宿命是在十九岁那年困死地下迷宫。我已经十六岁了。三年后我会死亡,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云昭昭,对不起,你是无辜的,你应该好好的过完一生,而不是为了我的存活葬送生命。
“我回到最初,我们重新开始。我想你可以热爱生命,可以好好活下去。”
云昭昭安静地接受了秦殊的故事,问:“那你呢?”
“我?我要去赴我的死局,我的宿命。”
“所以你今天跟我说你要走了?”云昭昭看着他点头,罕见地露出了冷笑,“凭什么?”
那笑稍纵即逝。
“秦殊,”她看着他,眼眸闪动微光,“你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地闯入我的世界,然后又随随便便的离开?”
“我,”秦殊被问懵了,“我没想过那么多。”
我想的,只是我以为好的。
“你是说你重生回来,我们的初见也是你精心设计?”云昭昭看起来很冷静,“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不是……”
“喜欢我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云昭昭靠着柱子站稳,低头闭眼不看他。
“我喜欢过你,在前世。”即使云昭昭看不见,他的表情还是很认真,“我重生回来,也付出了代价。”
“我没想过你就会出现,我都准备好迎接死亡了。你代替了我死在了地下迷宫,我没有宿命了。”
他想起了那像画一样有着日月星辰的天空,想起山上的小木屋,想起头发花白的老人。
——“事已成定局,难道你还想重来一遍?”
——“不可以吗?”
秦殊语调平静,情绪早已崩溃到边界反而变成了平静,“我付出的代价是十三分之一的灵魂,它的名字叫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