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野,下班了,一起走啊?”
屈野的同事徐冰俏生生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问。
屈野抬头看过来,两只手把玩着一根黑色碳素笔。
“我还有报表没做完,你知道的,老李那家伙是个急脾气。我可不敢把工作留到明天,不然……”
他耸了耸肩,冲着徐冰撇撇嘴。
“好吧。”徐冰道:“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慢点。”
说完这话,屈野继续看起了电脑上的文档,等听到高跟鞋的踏踏声消失后,他才重新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大脑袋,肥头大耳的,活脱脱一个二师兄在世。
“欸!我说野子,你是不是傻,徐大美女主动邀请你,你居然说你要工作?你什么时候这么敬业的?我怎么不知道?”
坐在屈野对面办公的杨华前俯着身子趴在隔板上面,看着他玩味儿地笑着。
“去你的。”
屈野举起手里抓着的笔作势欲戳杨华的眼睛,一举逼退对方那张猪哥脸。
“诶诶诶!过分了啊!”
杨华站直身子,看着屈野道:“你呀,真不知道你那个脑子整天在想什么。要换做我是你,徐大美女亲自邀请,别说工作了,就是老李那家伙在我眼前,我也要翘班去赴约。那可是公司一枝花啊,能跟这样的大美女约一次会,啧啧……那滋味儿……”
杨华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无法自拔,正兀自滔滔不绝时,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咳嗽声。
“咳!”
熟悉的公鸭嗓响起,“屈野,你跟我来一下。”
杨华喉咙里仿佛卡住了一块东西,发出嘎的一声。
他缓缓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站着的老李,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那个,李总,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李鑫宇看都没看他,继续对屈野道:“别忘了拿上数据报表。”
屈野答应了一声,李鑫宇扭头便走,屈野赶紧收拾了一下跟在后面。
路过杨华的时候,杨华凑近他一步,小声地埋怨他,“老李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说提醒我一下?”
“我把眼都快要眨烂了好吧。是你沉浸在意淫里面无法自拔,现在你好意思怨我?”
杨华还想说什么,屈野摆摆手已经走过去了。
他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你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我都看着呢。”
屈野背对着他,撇了撇嘴。
这个杨华……爱八卦不说,说谎也是张口就来。
抱着一摞资料,跟着李鑫宇走进办公室里,屈野随手带上了门。
“李总,这是你要我做的财务报表,都在这里了。”
屈野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报表放在了上面。
李鑫宇拿起来粗略看了一下便放了回去,看着恭恭敬敬站在眼前的屈野,道:“屈野啊,我记得你来咱们公司……好像有两年了吧?”
屈野点头,“是,刚好两年多了。”
“哦。”李鑫宇叉起两只手放到桌子上,悠悠地道:“两年了啊……”
屈野做呆若木鸡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等着李鑫宇的下文。
便见他顿了一会儿后,才道:“我记得,两年前,小徐好像是和你一起进公司的,对吧?”
“是。”
“嗯~”李鑫宇拖出一个长音来,“你们两个一起进的公司,到了今天,你还是一个小职员,她却成了总经理助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李鑫宇口中的总经理指的不是他自己,他只是财务部的部门经理,他指的是他的上司,尹秀。
而尹秀是徐冰的姑姑,亲的。
屈野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点点头,回答道:“自然是因为徐冰工作认真,业务突出,这才能出类拔萃……”
“行了,行了。”李鑫宇打断了他的话,“屈野,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搪塞我。我的意思你也应该明白。像徐冰那种家室,那种背景的……”
屈野表面在聆听着,实则视线越过李鑫宇聚焦在他身后的一盆富贵竹上。
这是一盆被照料的特别好的富贵竹,青脆欲滴的竹***拔的竹身,被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橘黄色的夕阳光芒染成了一幅静态的油画。
真是美仑美奂。
屈野仔细地在心里数着这几根竹子上的竹节。
他的脑子里还蹦出来一个关于竹子的知识点:为什么竹子生长的快?因为它的每一节都在生长。
李鑫宇的声音消失了,屈野也回魂了,将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这张老脸上来,他露出了一个合体的微笑。
“李总,我知道了。”他说。
李鑫宇看起来很满意,挥了挥手,便叫他出去了,“嗯,知道就好,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行了,出去吧。”
“是。”
屈野说完,迈着不快不慢的脚步走出了办公室,依然顺手带上了门。
他很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旁,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分门别类的归纳好后,关掉了电脑,准备下班回家。
乘坐电梯下到大厦一楼,屈野随着人流向着大门口走去。
杨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挤了过来,走到他身边,“野子,庆丰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大排档,味道可好了。怎么样,一起去搓一顿?”
屈野看向他,摇了摇头,“不了,华仔,我今晚有事,等下次吧。”
杨华喜欢别人叫他华仔,闻言喜笑颜开地说:“行,下次就下次。欸,你今晚有啥事啊?用我帮忙不?”
“不用,一点儿小事,我自己就能对付了。”
“成。”杨华点点头,见两人都走到大门口外面来了,便道:“那啥,我的车在东边放着呢,我就先走了阿。”
“去吧。”
屈野目送杨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向着西边走去,去找自己的电动车。
等他开着自己的小羚羊电动车驶到大街上时,最后的一点夕阳已经彻底隐去,街边的路灯全部亮了起来。
屈野驾驶着电动车行驶在宽阔的人行道上,身边是同样下班、放学的人群,大人们的说话声,孩子们的欢笑声,汽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俗世的浮世绘。
他尽情地享受着下班路上难得的一段清净时光,脑子里什么也不用想,只用一心一意地开车。
眼睛可以随意扫视两边商铺橱窗里的商品,看到好看的就多看两眼,心灵难得地平静下来。
路边碰到一个卖西瓜的摊位,停下车买上半块西瓜放到车筐里,屈野继续上路了。
他开始在心里盘算今晚的打算。
叫一份丰盛的外卖当做生日宴,吃完晚饭后抱着西瓜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吃到下一点,蛋糕就不买了,不爱吃不说,还华而不实。
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儿,屈野加快了速度,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
但是,一路上的红绿灯可不管他有多着急,更不要说晚高峰时期的交警叔叔们对所有人都虎视眈眈。
不用瞪眼,只用看过来,就能让你知道要表达的意思了。
老老实实!别耍滑头阿!好好等着!
屈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快要临近家门了,前面再过一个路口就是了。
而这个路口是没有红绿灯的,也没有交警叔叔,所以……
欸?
骑在电动车上的屈野忽然刹住了车闸,突如其来的刹车差点让他被身后的人撞到。
那人留下一句经典的我靠,从他车边骑了过去。
屈野没在乎这个,他如今十分的疑惑,只因为眼前本来应该是路口的地方却被隔离栅栏堵上了。
而对面就是他回家长过的那座桥,过了桥就能一路到他家了。
可现在,一共三道似乎刚加上的栅栏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看着眼前隔离栅栏的磨损程度,皱起了眉头,心想:“路政也太不靠谱了,堵路就堵路呗,怎么找这样的旧栅栏来堵,莫名其妙。”
这里过不去,那也得回家,屈野只好继续往前开,到了下一个路口绕了一下,再开回来。
接下来,就是进小区,进单元门,上电梯,门口换好鞋,回家。
咔哒
大门打开,屈野走进了屋里,回身关好大门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晾着,便一屁股歪在了沙发上打开手机上的外卖APP点起餐来。
点完餐,他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夜幕彻底降临了,小区里有的家庭吃饭早的,孩子已经在下面咯咯咯地玩闹起来。
屈野则正在一口西瓜,一口饭地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傻乐。
“呵呵呵呵……咳咳!”
乐极生悲,一口汤汁呛到了肺管子里,屈野喷了一桌子,咳的脸都红了。
他赶紧扔下手里的筷子、勺,跑进了厕所里,弯下腰死命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hetui!”
一口混合着汤汁和不明液体的老痰吐进马桶里,屈野的命才算是回来了。
擤了一把鼻涕,用纸擦干净扔掉,再拿一张纸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他照了照镜子,发现刚才的猛烈咳嗽让他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血色,那是快速充血的后遗症。
“嘿嘿。”
他突然乐了,别说,这张脸每次照镜子还真挺好看的。
忍不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
啪!稀里哗啦!
忽然,卧室里传来一阵异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屈野看向了卧室的门,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回来到现在似乎还没有进过卧室呢。
“刚才的动静,是什么?”
他在心里不禁想到,同时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今天早上离开家的场景。
起床、洗漱、上厕所、关大门……
好像……他根本没有关卧室门……
屈野的眼睛眯了起来,死死盯着卧室门的方向,缓缓地弯腰抄过了一边放着的笤帚,将笤帚端在手里,他在心里觉得有了点儿底气,便想要过去开门。
刚抬起一只脚到半空中,他又收回来了。
理智告诉他,此时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悄悄离开家,锁好大门,给警察打电话。
万一,卧室里的歹徒手持利器就躲在门后等着偷袭他怎么办?
可是……
他看向客厅的窗户。
这里是八楼啊,楼的外层也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他家的窗户安装了防盗窗,回家的时候大门的锁也没有被破坏,这个小区的安保也还算可以……
或许,是某件东西掉下来了?
屈野在犹豫中,开始心存侥幸,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万一是他想多了,把警察叫来了,结果什么也没有,会不会按报假警把他拘留教育?会不会罚款?
不行,不能莽撞。
打定了主意,屈野打算试一试,看卧室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藏着。
想到这儿,他轻轻地走进了厨房,把笤帚换成了菜刀,拿在手里。
然后走到了大门前,故作小心地开大门,接着装作不小心搞出大动静的样子,确保卧室里能听到的那种,最后把门重新关上。
做完这些,他便拿着菜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卧室的方向,等着臆想中的歹徒出现。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预想中的情况始终没有发生,屈野的精神也从一开始的紧绷变得松弛下来。
但好在,怕死的本能让他不肯轻易离开大门。
他又等了一会儿,时间过去一刻钟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真的有人,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更何况,他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身上都僵了,还有他的生日宴,都要凉了。
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家里却可能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一股无名邪火直往脑袋上撞。
屈野不等了,也不管什么策略了,手里面攥紧了菜刀,腾腾腾直奔卧室门而去。
到了近前,拧门把手,推门一气呵成。
不等门完全打开,再猛踹一脚,如果那个歹徒选择藏在门后,这一下就能撞他一个趔趄。
紧跟着屈野右手挥舞着菜刀在身前使出一招乱披风刀法,不管不顾地乱劈一通,即可以防身还可以杀敌。
如果那个歹徒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保管叫他一瞬间丧失战斗力。
咣当!
一声房门和墙壁剧烈碰撞的巨响响起,被巨力踹开的房门以稍慢一点儿的速度弹了回来,正好撞到了屈野劈出去的刀上。
啪!
菜刀在洁白的门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吻痕。
屈野赶紧把刀收回来,视线快速在屋里扫视一番,没有看到人。
他把房门推了回去,提着菜刀走进了屋里。
左右前后扫视,发现真的没人,不大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外加一辆健身单车。
如果硬要说生物体的话,那就是地上一字排开摆着九盆青翠欲滴的绿萝。
“在柜子里?”
屈野胆子大了,直接拉开柜子门搜查,却什么也没找着。
“哎,怪了,到底是什么啊?总不能是我出现幻听了吧?”
他开始提着刀在卧室里搜索起来,可是,不大的卧室真的藏不住一个人,而挨着卧室的是阳台,也看过了,没人。
这就奇了怪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响?
屈野右手提刀,左手掐腰,扫视了一圈卧室里的东西,把目光投向了床底下。
看着那顶多能塞进他一个拳头的床缝,他反正是打死不信有人能钻那里面去。
但那里是最后一处没找过的地方了,有枣没枣也打一竿子吧。
拿过床上的手电筒,屈野打开手电,趴在了地上,将手电筒往床底下一照,他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