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港资公司,主要来料加工布匹印花,老板是一个香港的老头子,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每当一看文件时,他就会把眼镜摘下来,再看文件。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他看文件的时候反而要把眼镜摘下来呢?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跟单——万军,万军是一个30岁的单身汉,个子大概一米七,瘦瘦的,皮肤有些苍白,说话细声细气的,嘴唇比较红,总感觉他有点像吸血鬼。万军很内向,有点冷酷,他每次跟客户或者供应商讲电话准备要挂电话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谢谢你。”
每次我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对别人说“谢谢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搞笑。不过我也渐渐明白,无论客户是对还是错,有帮助还是没帮助到你,你说一声谢谢都是一种礼貌。就像是一套工作公式,你不喜欢,但是你也要照着这个公式去做。
生产主管也是办公室里的一员,他是老板的叔叔。整个人肥头大耳,头发好像从来没有梳过,很凌乱。他的胡子很浓密,黑黑的长长的,应该是一两个月才剃一次。他经常穿着一件穿得掉了色的红色上衣。那件衣服质量大概不好,洗得完全变了形了。他的肚子很大,像是怀胎十月了。总之,生产主管特别不修边幅,我每次看到他,我就觉得他挺着个大肚子,真的很像那些刚出生、被喂得饱饱的那些的小鸟。
他能做上生产主管,这一点都不奇怪。一般的公司大部分都是关系网,大概是找自己的人做事老板比较放心吧。虽然都是技术活,但是熟能生巧嘛,多笨的人做得多了也一样会精通的,况且他只是不修边幅,人又不是傻的。
一楼仓库还有两个女孩子,他们是仓管,工作挺忙的,经常加班,进货出货要他们管,布匹印花漏印了也要她们两个补漏。听说,他们两个是老板的亲戚。这个老板实在是很抠门,她们两个说她们在这个工厂已经做了四五年了,现在的工资也不过才700块钱。而陈姐做了五六年,工资也不过才1100块。我和艳艳的工资更低,只有600块钱。一个星期上6天班。晚上加班偶尔义务加一下班。
不过我和艳艳的工作也挺轻松的。招普工的话都是在厂门口贴张告示,有人来面试就让他们填一下表,再叫生产主管面试一下就行了。大部分的人都能面试成功,因为厂里工资太低,招工有点难,有傻瓜来面试了,哪有可能往外推的道理。艳艳的工作也很简单,她是属于前台兼跟单,主要就是接电话,跟单的事情她其实没有什么做,万军很勤奋,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的工作量。
这个公司就我、艳艳、陈姐还有仓管这5个女孩子,两个仓管一个宿舍,我和艳艳一个宿舍,然后陈姐一个宿舍。我们宿舍有两张床,不过有一张我们用来放杂物。我和燕燕就一起睡,艳艳是一个比较有追求的女孩子,她领到第二个月的工资就立刻买了一台MP3手机。我没有买手机,我刚刚来到S市的时候,我爸送了一台手机过来给我用,红色的,很小巧很可爱,我很喜欢。不过这个手机并没有MP3功能。
艳艳很外向,经常坐不住的那种。喜欢交朋友玩游戏,上QQ,讲电话。她那时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劲舞团”,她胆子很大,总是在办公室里上QQ,玩游戏,甚至还用公司的电话充Q币。特别是晚上下班的时间他就留在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开着灯,盘着腿,玩着电脑。有一次晚上十一点多还在办公室里玩,被突然回办公室的老板看到了。他痛心疾首的对艳艳说:“亚艳,你在这里玩游戏,还开着我的空调,开着那么多灯,我还要给你发工资,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也许是看到艳艳只是一个小女孩子的份上吧,老板没有处罚她。不过,艳艳从那以后就收敛了许多。她当时有一个很好的异性朋友,每天都要讲几个小时的电话。那时电话费本地的也是三毛一分钟,艳艳不可能用手机来煲电话粥。她很聪明,她在办公室里打通那个朋友的电话之后就转到仓库分机,仓库没有人(她都是选择仓库下班之后才打电话),也锁门了,不过仓库的门是空洞的铁柱门,电话就在门旁边,伸手就能拿到电话。艳艳就在仓库门口接起来继续讲。这样即使被别人看到都只会以为她是在接电话,而不是打电话。
我胆子小,一点亏心的事情都不敢做,平时在办公室挂个QQ都心惊胆颤,平常晚上艳艳在办公室的玩游戏的时候,我就在宿舍里写日记或者写信,或者看书,我还是一样很喜欢看小说。陈姐比较喜欢我,她偶尔会带我一起出去逛一下,请我吃她最喜欢的饺子。她也说艳艳真的是太猖狂了,她在这公司做了那么久也不敢这样放肆。
不过,我和艳艳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还没有毕业以前,我就说认她做我的妹妹,还特意买了一个3块5大果冻送给她(我一直都很喜欢,我自己都舍不得吃)。那现在在一起工作了,我对她只有更好。可是她有一点挺伤我的心的,每次大家一起出去买东西或者吃东西,她都会把钱算得很清楚,而我想的就是:我认的妹妹,我请她吃点东西又怎么样了。分的那么清楚,反而太生疏了。后来想想,其实她这样做是对的,我们都只是刚出来工作,用的还是父母的钱,是我太感情用事了。
艳艳每天晚上都要放一首183的《真爱》,这首歌是〈王子变青蛙〉的主题曲。那个时候的明道简直是太帅了,我和艳艳都超级喜欢他,特别是《真爱》这首歌,每天晚上必须的单曲循环。小女生之间也离不开男生这个话题,艳艳没有喜欢的人,可是我有呀,我也有那么多朋友,我总是和艳艳说关于蓝世谨和张云海的事,时间长了,艳艳虽然没有见过他们,都是对于他们的事都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睡觉时喜欢抱着人,我和艳艳睡久了,大家都很有默契了。我们一躺下来,我都是压着她的一条腿,抱着她的一只手这样入睡。我和艳艳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吃点东西,都是比较便宜的,而且也是很固定的。有一个月我们喜欢吃冰淇淋,我会买一支一块钱的冰淇淋,艳艳就会买一支5毛钱的。还有一个月我们喜欢上了炒粉,炒粉三块钱一份,我喜欢炒米粉,艳艳喜欢炒河粉。那时候也挺喜欢吃烧烤的,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坐下来吃过一次,都是她买一串5毛钱的炸红薯,我买一个烤豆腐串。两个人吹着晚风,边走边吃。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经常都是我吃一块钱的东西,而艳艳就是吃五毛钱的。
最离谱的一个月就是,我们晚上不出去,每天晚上都泡面吃。艳艳喜欢把面泡好了,再把汤倒掉,才下调味料拌着吃。我就刚好跟她相反,我特别喜欢吃泡面的汤。
这是我职场生涯上最单纯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