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鸣万万没有想到,在他自己还处于睡梦当中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被自己的父母给规划好了。
虽然天圣五年的科举考试还没有开始,但是应天府学院中有真才实学的人才早已经打响了自己的名号,比如王尧臣和赵概,二人可以说是应天府学院内当之无愧的明星人物,就连叶一鸣的父亲叶淮,也属于追星群体中的一员。
叶淮也是在应天府学院内读书的,但是因为叶一鸣的出生,作为一个顾家的古代好丈夫,减轻妻子持家的负担,叶淮就大幅减少了自己呆在书院中跟同窗交流心得和吟诗作对的时间,所以在叶一鸣的眼里,父亲的形象一直都是呆在书房,深居简出的模样。
但实际上,叶淮在自己的书房中也不总是埋头苦读的,毕竟读书和家用都是需要花费钱财的,古代的读书人多数都是靠家底堆出来的,叶淮之上还有两位哥哥,一直以来都是其他两位兄弟专事生产以供叶淮专职读书,除此之外,整个叶氏家族虽然不算名门望族,但也算是地方县城体型中等的家族势力,供一个读书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叶淮毕竟是个成年人了,总归还是要自己这张脸皮的。
叶淮娶妻成家以后,就带着妻子搬到了应天府内,至于父母和兄长则都还留在县城内,一是为了追求更高端的教育,二是为了拓宽自己的人脉关系,三则是为了减轻原生家庭的开销,不好意思再仰仗父母兄长生活,在书房中除了埋头苦读,还接一些私活,例如写信、写家书、写状子、过年写对联等。
这些私活的收入虽然不能让叶淮完全脱离原生家庭的资助,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内心的不安,古时的地方家族势力一般都比较庞大,前期供家族成员读书吃饭,后期等家族成员考上科举,飞黄腾达,再利用关系网和地位回馈家族本身,像叶淮这种难以心安理得接受家族资助的读书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现在叶一鸣也进入官学系统下的蒙学读书,叶淮也就可以适当性地恢复一些自己停留在学院内的时间了,白天父子一起去上学,放学了再由父亲接儿子一起回家,这个场面虽然有点逗趣,但还是挺温暖的。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叶一鸣入学的日子,叶淮在领着儿子进到应天府学院时,少不了有同窗对此进行调侃,不过叶淮性格一向温和,平易近人,同窗们的调侃也都属于善意的小玩笑,没有对父子同学这件事情抓着不放,反而还夸赞叶一鸣从小就有风度,临危不惧。
叶淮同窗夸赞叶一鸣是有道理的,今天入读蒙学的小孩子并不少,其中不乏有家世显赫的各种二代们,要说他们的家里也有专门请的先生,可偏偏都在今天选择了官学,很难说这其中没有晏殊背书和范仲淹执掌教席的缘故。
也许是今天的书院内外人数过多的缘故,除了入读的学生,还有围观看热闹的普通民众,大多数蒙学年龄段的幼童们都免不了露怯,在家中呼风唤雨的二代们哪见过这种人声鼎沸的场面,就算是逢年过节,那也是有好几位仆人杂役看护着出行的,今天的入学可不同,或许为了给予书院最大的尊重,他们的长辈今天不约而同地都只派了一位贴身仆人陪同。
习惯了前呼后拥的感觉,陪同人数骤减至一人,让五六岁的幼童们瞬间就感受到了不安,小手拽住仆人的衣衫不放,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乎是在躲闪四周传来的打量视线,可叶一鸣就不一样了,不但不害怕周围人的观察,甚至还反过来研究对方的长相,有些人内心好奇,就跟叶一鸣保持着对视,结果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以后,先一步转移了视线。
幼童们的惶恐不安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考虑到古时营养和年龄虚实的因素,五六岁的孩子在众多成年人的环绕中,放眼望去,他们的视线中除了腿还是腿,抬头都不一定看清旁边人的面庞是什么样子,像叶一鸣这样面色无惧的小孩才是不正常的。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此刻被叶淮牵着的并非是叶一鸣,而是叶成圣,作为主人格的叶一鸣虽然早熟了一点,但本质上还是小孩心性,见到这吵闹的场景早都吓得开启了自闭模式,叶一鸣这一退,作为副人格的叶成圣自然就得站出来。
对于叶成圣来说,眼前这小场面才哪到哪,别提那些被人流推行着前进的地铁站和入学场景了,光是稍微热门一点的电影院候场人数都远超这里,难得见到这么多古人,里面可能还有那些荣登历史书上的存在,他当然要好好观察一番了。
可惜他连初高中历史书上的人物插画都记不住,更别提跟人群中的脸对上号了,只能任由叶淮拎着自己在人群中穿梭,最后把自己送到了蒙学所在的院落,交到了夫子手中之后,叶淮就跟其他同窗回到了自己读书的院堂。
就这样作为副人格的叶成圣此时掌握着身体的控制权站在幼童中,他粗略地数了一下周围的幼童数量,整个院落当中差不多有百十号孩子,至于那些看护小主人的仆人们自然是都被书院的杂役给赶了出去。
不过根据叶成圣的观察,虽然二代们现在没有仆从在身边,但还是有年龄相仿,衣着朴素的幼童紧跟在身后的,看样子应该是给世家子弟从小培养的书童。
也许是刚从紧张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没多久,年幼的孩子们一时间也没有大吵大闹,一时间院落内倒是突然安静了不少,孩子们在院落中没等多久,面前的学堂大门就自内打开来。
范仲淹分给蒙学使用的这间院落构造的是方方正正,放在整个应天府书院当中属于是偏院位置,除了大门所在的方向以外,其他三面房间本质上都是书堂,孩子们面前的书堂正是和院落大门正对着的那一间。
书堂门开,三位先生并行着从书堂中走了出来,除了面貌有所不同,他们的年龄和穿着看起来都十分接近,都穿着一身款式十分相似的灰色布衫,光看这登场时的亮相,就跟叶成圣印象里的幼儿园老师形象一点都不贴合,看上去就是三位极为方正,面容严肃的中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