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郭礼书在做什么?她掏出了一个信号弹,想要发射,却见花宴的光罩变的更大,更亮,崖底被照的纤毫毕现,她见蛇群缓缓退去,涉谷鹫依然守在她身边,郭礼书掏出一个瓶子往身上撒了一些黄色粉末,几条想到她身边的蛇仿佛极恐惧这种气味,纷纷退避三舍。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花宴,几年好友,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可惜,她并无雄图大志,不能以为依靠,怜惜并不能延续郭家荣耀,成为郭家的倚仗。
她记得那天跟阿爹说起花宴,阿爹看着她,长长的叹着气。
她问阿爹:“阿爹,你为何叹气呀?”
郭将军说:“阿籍,你是否有想过,交好六王,会是什么后果?”
郭礼书名郭籍,郭将军称呼乃是她的小名,她被问得一愣。
郭将军说:“如今,西疆蠢蠢欲动,前日又抓住了几个中黎大陆的细作。”他握着郭礼书的手:“西疆边境有夏家,尚且不足为惧,修家的长女也在其他地方镇守,但是在这里可不止四个大陆。”
郭礼书一惊,她自幼享受父亲军功挣来的荣耀,却从未试过回报朝廷什么,虽然一直以继承父亲的衣钵为己任,她作为郭家唯一的继承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涉入党争。
郭将军说:“天家无情,我们郭家为保家卫国而生,不应过多的涉入党争……前几日,重阳节之前,为父收到了一株茱萸,你猜是谁递给我的?”
郭礼书略一思索,答曰:“父亲是否可以给个提示?”
郭将军道:“有雄心,有能力之人。”
郭礼书心头闪过一丝讶异,有雄心,有能力,但却肯定是无法顺位继承之人,因为如果是皇太女,她根本不需要刻意招揽,目前监国的本就是皇太女,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讨好一个不在四大武将世家之首的武将,但是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揽的,又能是谁?
五王爷,花宿!
她哑然,无声的向父亲摊平了手掌,她为人仗义,但并不是傻子,生在瑭国京都,有哪家孩子是真的单纯?
她父亲握住了她的手,郭将军道:“第二日,她给我送了两张席子,用龙须草织就。”
郭礼书瞳孔一缩。
郭将军道:“我本不想让你过早接触这些污秽之事,但是,若不告诉你……”
郭礼书一惊,用手挡住了父亲的嘴,她眼眶有些红,她一心只觉得与花宴投缘,却从未为生她养她的父亲想过,
也从未像郭家继承人一样思考过。
郭将军道:“你必须得跟她划清界限。”
郭礼书点头,心头剧跳,郭将军道:“她们要她的命,不然,就是你,就是整个郭家军。”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我已经戎马半生,迟早是要马革裹尸死于疆场的,可是你不行,你还年轻,国家需要你,郭家也需要你。”
郭礼书反应过来,父亲是要干什么,她犹豫道:“父亲……”
郭将军道:“龙须草产地南洮,五皇女却可以绕开郭家军,进入南洮,又悄无声息的回来。”
“边境上驻扎着我们二十万的郭家军,为父很快就要再赴战场,如果五王为了夺取虎符,杀了你我也就罢了,可是她却说:“纨绔之命换二十万郭家军……”
郭礼书道:“父亲,由我亲自……”去杀掉那个我最好的朋友吧,话音被梗在喉咙中,她已然潸然泪下。
郭将军道:“阿籍不必难过,她也并非国君之女。”
郭礼书惊问:“那她?”
郭将军在她耳边说:“她……”
那晚,父女长谈至深夜,郭礼书垂着头走出了父亲的房间时,更鼓敲过丑时,那一夜,她彻夜未眠。
第二日,她一如往常,约毕生挚友一起赴猫耳崖。
有人先她一步动手,花宴重伤,她庆幸着,又担心着。
花宴终于还是活了下来。
她将花宴击杀五阶高手之事传的满城风雨,开始有人去挑战花宴,但始终没有成功,好不容易她终于寻得机会,带着花宴来了这趟赴死之行。
她休息了一会,看着眼前昏迷不醒,一日前还救过她的命的挚友,眼神阴沉而复杂,她内心深处一直是不愿花宴死的,但是昨日之行,却让她看到了花宴的另一面,那是阴郁的,癫狂的,不曾给任何人包括她这个挚友看过的,她不由信了父亲的话几分。
花宴不死,二十万郭家军就得死,她的父亲就会死。
郭家是父亲舍命保住的,她怎么能负那个为他舍生忘死,还创下郭家家业的父亲。
她瞪大了眼睛,见涉谷鹫没有动静,仿佛花宴的光罩不光隔绝了她的身影,还隔绝了郭礼书的声音。
她缓缓向崖中间而去,举起信号弹,发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崖间出现了几个黑影。
声音嘶哑,黑衣蒙面。
她们看着眼前的情景,郭礼书淡淡道:“下面是蛇窟,还有涉谷鹫,我一个人杀不了她。”
这个娇小而又有些吵闹的女子,脸上的明媚可爱在此刻褪得干干净净。
仿佛一夜之间,从少女蜕变成了一个成熟女人,一个政客,一个将门世家的继承人。
黑衣人首领桀桀笑道:“烦请郭少主领路。”
郭礼书横了他一眼,冷冷道:“跟我来。”
黑衣人跟着她往内只走了一点点,就看到了光罩中的涉谷鹫和花宴,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郭礼书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了。
在她出去的时间,涉谷鹫的三个脑袋出现了似虚似幻的扭曲,连同花宴的状态也变得极为恐怖,她们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从一人一鹫身上发出,紧接着,她看到了花宴睁开的眼睛。
花宴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常的发色,正常的眼珠,正常的神态,她甚至还冲她笑了。
她平静的对郭礼书说:“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郭礼书沉默了一会:“如果不选择,郭家……”
花宴的声音更冷,更尖锐,她说:“别说郭家,我问你,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郭礼书直直的望着她:“我别无选择。”
花宴笑了,郭礼书甚至没看清她的手是如动的,身边三名六阶高手,一名七阶高手咽喉间渗出了细细的血迹,唯一留下的,是郭礼书。
花宴的手停在了她咽喉不远处:“我以为,你是我毕生挚友。”
郭礼书道:“是我负了你。”
花宴道:“你明知我最近有些不同,为何不能选择,相信我?”
郭礼书道:“我能冒险,郭家不可以,郭家军更不可以。”
花宴伸手从袖口转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是那把被她嵌入山壁的匕首,从山上这样划下来,竟然没有在刀口留一个口子,她轻巧的一挥,衣袍的一角掉了下来。
她嘴里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她慢慢停下了在唱的歌曲,极轻极轻的道:“郭礼书,下次相见,若有来犯,定杀不饶。”
“你我之义,如此衣袍,一刀两断,永不相接。”
郭礼书的脸变得惨白,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相伴为友三年余,不想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割袍,断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