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是皇城脚下少数的旧官邸之一,虽然时时有人精心维护,但是依然是房屋制式老旧,外观看着古朴而庄重,实则已经是不时兴的房型,而且听说左相向来寡人有疾,他脑子里的事情越想越远,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事是正经,虽说六王女并不受宠,但是女皇还是允了她的请求,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因为这不是娶夫而是纳郎,他将想好的说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又正了正自己的冠发和衣着,犹自不放心,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走向左相门房。
知是宫中来人,门房赶忙秉了管家,管家不敢怠慢,忙请进客厅用香茗,一边派了人去向宿相通秉。
待到见到左相时已是接近午时,彼时左相刚下朝,身着官服,虽已经年过四旬却依然面若桃花,一双桃花眼极为醒目。
祝朗见正主出现,便也不耽搁,向左相行礼后一一说明原委。
只见左相微微一笑言道:“掌事言重了,宿阮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怎堪入六皇女法眼?这……”
“大人容禀,”祝朗见左相神色间有拒绝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六皇女已经将宿公子请入宫中了。”
左相沉默不语,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正僵持不下,只见一片棕色袍裾款款而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道是谁,不知是天使驾临,有失远迎。”
但见这位郎君身量异常纤细,左相本就生得纤细,但这郎君看着也不过堪堪比左相高半个头,约莫30岁的年纪,生得秀眉朗目,端庄风雅,正是左相的继室宿柳氏,宿柳氏款款而来,待到近前,他向左相简单行了一礼,并笑道:“这原是喜事。”
祝朗哈哈一笑答道:“正是呢”。
“要我们相府嫁子也不是不可,在下想问祝掌事一句,六皇女,是要娶还是要纳呢?”宿柳氏问。
祝朗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今天之事……臣是来提亲的。”
说话留三分,厅中皆不是愚笨之人,哪里还有不懂他的意思?
宿柳氏道:“阿阮虽说是我相府之人,但自幼在外长大,不懂宫中礼数,可否容我夫妻二人调理调理。”
祝朗赶紧应道:“不打紧不打紧,我家主子不是那迂腐之人。”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物事,“这是我家主子的聘礼,请宿相成全我家主子一片痴心。”
左相夫妇定睛一看,祝朗呈上的是一卷官旨,上有胤嘉帝朱笔御批,是新拨的一个官邸,选址正在天都东市的直巷深处,地处闹市之中,距离真正的闹市又有一段距离,占地是目前府邸的5倍不止。
原来左相宿瑾年少时多情妩媚,虽现已年过不惑,仍是对美色兴趣高涨,家中小郎无数,外面还有宿阮的父亲等不记名的外室,府上的小郎及小厮婢仆早已人满为患,但由于官邸乃陛下赐下,非圣旨在不得动工,也不知花宴是如何求了帝王下了这道批旨。
左相陷入了沉思中,心中忽然一动。
只听左相淡淡道:“承蒙小殿下不弃,阿阮,就请殿下多多照拂了。”,她看了宿柳氏一眼,多年夫妻,宿柳氏哪还不知道她的意思,横竖宿阮不过是宿相众多庶子中地位最卑贱的一个,除了相貌颇美,并无任何可利用之处。
宿柳氏道:“六殿下能看上宿阮,是他的福气。”说完便吩咐人拿了对牌去给宿阮准备嫁妆,说是嫁妆,也不过是一些平常的细软加一些财物,但也比一般人家嫁长子要丰厚许多。
宿柳氏善妒,膝下有一儿一女,见满屋的“小狐狸精”又少了一个,此刻巴不得花宴赶紧将他要走。
宿相家中夫郎均是颜色极好,所出之子多半也是像宿阮这样的美男子,更重要的是,能接回家中的,俱是父家清白,教养良好,像宿阮这种父家低微的庶子,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跟六皇女结个善缘,虽说六皇女资质平庸,纨绔不堪,但也未听说有什么劣迹,对于宿阮来说怎么都是算是高攀了,再看这次六皇女的手笔,恐怕这六皇女的受宠程度还得另行评估。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花宴此时却因为这次出宫被女皇惩罚,打得皮开肉绽,正趴在床上养伤。
因知道她喜欢宿阮,宫中内侍知趣的让宿阮来照顾她。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喚道:“宿阮,少霄~~”
少霄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在她被打肿的屁股上上药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少霄~你是我的了~”
宿阮失笑:”小殿下,您真的是……“
“少霄,你笑起来真好看。”
少霄道:“小殿下,奴,不值得。”
花宴笑:“我听他们悄悄地议论,说我阿爹是世上最美的男子。”
少霄不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便道:“少霄不过一届草民,如何能与大人相比。”
花宴摇摇头,不料幅度太大,扯到了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待停下来,她头上已有细微的汗珠:“我没见过我的亲生阿爹。“花宴顿了一顿“五姐说,大抵漂亮的男子都长的差不多…”
她举手去摸少霄的眉眼:“我觉得,只要我家里美人够多,总有一天我能拼凑出我阿爹的相貌,或者眉毛,或者眼睛,或者……”她眼睛闭起来,像在想什么极为美好的事物。
她又趴了下去,闷闷道:“宫人们闲话时说,我阿爹就是丹凤眼,唇色极红。”
“可是他们说完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少霄只觉得胸口一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花宴孩子气的道:“少霄,你阿娘一定会把你给我的,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少霄望着她,丹凤眼里全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是,奴是小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