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下去。
“我陪你去。”
我再次一愣,目光傻傻地留在他的眼睛里。
“我说我陪你去!”南泽的手突然降落在我的手腕上,紧紧地握住我这只颤抖不已的手,像超人般把力量注入我的体内。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的我,一直都把每天的零用钱花得七七八八。回北京的高速动车票要三百多块一张,而南泽把他的钱罐打破了,也只有四百多块。
我连一天都等不下去了,迫不得已之下,我惟有偷了妈妈三百块,然后立刻买了高速动车票跑回北京。
回到那个高层住宅区,明明已经是晚上七点,但爸爸竟然不在家里。我开始像妈妈那样怀疑他是不是在恋人家,现在开开心心地吃饭,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焦急之下,我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给爸爸。
突然,当我越来越不安的时候,爸爸带着惊恐的神色跑回来了。
爸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熟悉得不再熟悉的我,良久才吐出一句:“你怎么回来了?妈妈呢?”
“我是跟我同学偷偷跑回来的。”在爸爸还没有开口责骂之前,我要抢先解释,“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想知道爸爸你为什么要答应离婚?你为什么抛弃我们?难道像妈妈所说的,你真的有外遇了吗?你真的喜欢上另一个女人了?那么你以后还爱不爱我?还要不要我这个女儿啊?”
那张惊讶的脸颊突然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五官微微扭曲,眼睛也红了。
爸爸扑上前,把我拥入怀里,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了,“傻孩子!爸爸当然没有外遇了,但你妈妈疑心病太重,所以才一直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此时此刻,我才迟疑地发现他憔悴了很多,也是迟疑地发现他回来之后还一直握着堆文件。
原来,他不能每天准时回来,是因为他的工作真的很忙,不然怎么让我们住上两百万的豪华大屋。
在我知道他压力很大之后,我竟然打消了来这里的另一个渴望:哀求他跟妈妈复合。
爸爸亲自把我们送回乡下之后,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还是立刻就回北京了。
因为这次逃课,我终于有把柄被李文浩捉住了,他取笑我和南泽一起逃课,说南泽喜欢我,还说南泽卑鄙。
造成这次问题的人是我,所以我一定要替南泽出头!
当我打算指着李文浩大骂时,南泽竟然比我抢先反驳了:“你别在那里幻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丫头一起的!”
大家都在笑南泽死撑,只有我一个呆呆地看着他,灵魂都消散了。
那一句,是脱口而出的话,还是掩饰呢?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吐出来的承诺,应该不会改变吧。
在喧哗的气氛下,我竟然默默退后了。
我真想离开这个尴尬的空间,就那么一瞬间也好。
不知道上帝是来帮助我还是践踏我,老师竟然把我和南泽叫到教员室去了。
我以为是因为旷课之事,谁知妈妈也来了,她在老师们和班长面前掴了我一巴掌,说我偷了她的钱,骂我是不肖女。
李文浩因为上次的事情而怀恨在心,于是把我偷钱的事情宣扬了出去。我在学校无地自容。
今天,我的心情依旧很低落,李文浩因为我发呆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次刻意掀起了风波。
南泽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高调地向李文浩大喝道:“智颜偷钱是因为想见爸爸,你不明白就不要随便乱说,欺负一个没有还击能力的女生你就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吗?”
虽然这句话引起了全场的注意,但大家也不敢插手,静静地围观。
李文浩也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南泽反驳道:“不要忘记你说过不会跟她在一起的,现在想食言吗?”
我的呼吸顿时屏蔽了,我很期待,但南泽没有再说话了。
忍辱负重的第七天,我终于知道爸爸没有离开乡下,因为他来学校给我办退学手续。
他终于开口哄妈妈了,妈妈像个小孩得到糖果一样开心,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她想跟爸爸回去,我却想留在这里读书。
妈妈很惊讶地看着我,但爸爸好像发现了某些事。爸爸借故说跟我去买雪糕,我敏感的心却仿佛察觉得到爸爸想跟我讲一些不想让妈妈知道的说话。
“智颜,是不是舍不得上次跟你来北京的那个同学啊?”爸爸的话一针见血,我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爸爸也年轻过,也走过这样的路。其实有些人有些事只是经过,他们不会陪伴你到永远。老套的话爸爸也不得不说,现在是你应该好好读书的时期,爸爸和妈妈都不希望任何东西阻碍你的学业。或许现在你还不会明白,但是到了以后,很多年以后,你就会发现爸爸说的话是对的。”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我只想逃跑。
放学回家的时候,爸爸和妈妈都没有来接我,于是我真的逃跑了。
在乡下最美丽的星月下,我居然跑去找南泽,我不想理会明天,不想知道大家会不会取笑我,甚至家人会不会骂我,此时此刻,我只想离开这里。
一见南泽,我竟然厚着脸皮去问他可不可以带我走,我不喜欢硬要控制我的父母。
我真害怕会被他取笑或者拒绝,谁知他居然牵起我的手!
南泽没有停下过脚步,带我一直地跑,一直跑到陌生又昏暗的山上。
他说跟家人吵架之后就最喜欢来这座山了,我由终于释放的开怀慢慢变得担忧和恐惧。我从来没有试过晚上在山上待过,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一想到可能会死,可能要跟野兽搏斗,我就不禁毛骨悚然,浑身颤抖。
终于,我还是懦弱地说了一句:“这里会不会有野兽的?不如我们还是下山吧……”
他笑了笑,却不像刚相识那时候的讽刺,而是温柔的笑声,“放心吧,这里的动物都已经成为我的朋友了。”
在我稍微安心一点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我的手,恐惧感加倍汹涌。
我不禁慌忙拉住他的手,失控地喊了一句:“喂,不要走!”
“我不会走的。”南泽的声音有点甜,又有点温柔。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语气时,一阵清凉而柔软的触感却突然降落在我的额头上,但当我愕然抬头,南泽的脸颊已经跟我保持了二十多厘米的距离了。
最后,南泽还是在十二点前把我送回家了。
我突然体会到灰姑娘那时候的百感交集,我快乐过,但我好像没有明天。
南泽没有退缩,亲自把我送到家里面,看到父母很担心的样子,我害怕爸爸会打我和南泽,但他很慈祥,感激南泽把我送回来,并劝我回北京。他还是那样固执,认为这里不适合我。
我知道当我回来之后,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我总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他们难得和好,我不可以成为把他们分开的利器。
迫不得已的决定让我点了点头,走进屋子时,我却不断回头看南泽,但因为天色太暗,我们渐渐远离对方,我真的分辨不清他的表情。
离开这一次坐的是飞机,头等舱,很多同学都来送我了。走进机场的时候,李文浩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俩的恩怨终于在离开之前解决了。
南泽冒着可能会被取笑的危险,送给我一份糕点,他说他外婆做的糕点是村里面最有名的。
我接过糕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复习灰姑娘的故事太多次,我却渐渐从中明白到,现实并不会像灰姑娘那么幸运,我和南泽,也许再也没有重聚的机会了。
面对南泽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神,我却冷漠地转身。
坐在飞机上,爸爸妈妈都累得睡着了,我偷偷打开了盒子,因为我想一个人独占这份糕点。
谁知,我竟然发现一封信:如果我能考到北京高中,你会等我再次成为你的同学吗?
除了这句话,南泽还给我留下了家庭电话和地址。
我很想立刻告诉他我会等,可是眼泪竟然失控地淹没了视线,滴落在精心制作的信纸上。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灰姑娘那么幸运,还可以等到王子为我穿上玻璃鞋的一刻,但我很清楚这个夏天我有了一个非常满足的收获,就是这份说不出口却暖在心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