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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水原型 (4)

熟悉祖国医学的人可能都知道,中医中有个“六气”之说,这“六气”是:风、寒、暑、湿、燥、火。它们的功能是:风以动之,寒以坚之,暑以蒸之,湿以润之,燥以干之,火以温之。在正常的情况下,“六气”的变化对人并无害处。但是在变化反常时,就会使四季的正常传变发生混乱,如春应温而似寒,秋当凉而仍热,这些反常现象可以致人生病。在“六气”成为致病因素时,中医就称它为“六淫”了。在外感“六淫”中,风居首位。这是因风的特性,多动善变,来急去骤,所以最能使人生病,而且发病范围最广。中医最古的医书典籍《内经》中就说:“风为百病之长,风为百病之始。”可见古人早就注意到了风在病理学上的重要性。

风为“六淫”之首,这一点对妇科、产科显得尤为重要。由南宋嘉泰年间步军司医官兼太医局教授齐仲甫撰写的《女科百问》就认为“妇人多因风冷而生诸疾”,并对此作了病理学的分析。据他看来:“风乃阳邪也,冷乃寒气也。风随虚入,冷繇劳伤,夫人将摄顺理,则气调和,风寒暑湿不能为害。若劳伤血气,便致虚损,则风冷乘虚而干之。或寒于经络,则气备凝滞,不能温养于肌肤;或入于腹内,则冲气亏虚,不能消化于饱食。大肠虚则多痢;子脏寒则不生。或为断绝,或为不通者,随所伤而成病,皆不逃乎风冷之气也。”宋代医学家陈自明在他的《妇人大全良方》中也认为风冷会造成妇女不孕:“乘风取冷,或劳损过度,致令风冷之气乘其经血,结于子脏(即子宫),子脏得冷,故令无子也。”

既然风是导致妇科、产科疾病的首要病源,那么医家自然就要嘱咐孕妇、产妇及其家属必须注意防风、避风了。如《胎产新书女科秘要》就曾特别强调孕妇生产时“不可使阴户进风”;产后七日内,也“毋洗下部,毋梳头,以劳神力;毋起早,以冒风寒;毋行走,以动筋骨。至七日外,可用温水坐洗下部,但须紧防产门入风。”

以上中医乃至乡土百姓在生育方面的这种防风、避风的观点,被前人类推到二次生育——投胎转生——死亡现象上,于是就要求人们选择墓地时必须防风、避风。又由于这里所防、所避之“风”均为“胎”(即大地母腹)外之“风”,而前边提到的“藏风”,所藏的是胎内之“风”——即转生之人的一口气,“避风”与“藏风”形相异而实相同,其共同目的都是为了保证亡灵快快转生。因此,堪舆家,即风水先生,就将二者合而为一,从而形成了统一的“藏风聚气理论”。这个理论与“得水生气理论”一起奠定了风水文化的理论基石:

葬者,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而为生气;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盖生者,气之聚,凝结者成骨,死而独留。故葬者,反气纳骨以荫所生之道也。经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郭璞古本葬经·内篇》)。

“藏风”、“得水”,一者提供呼吸之气,一者提供胞中羊水,气水俱备,亡灵焉能不投胎转生!这就是“风水”一语的主要文化含义。

6.青乌·青鸟

在古籍中,风水术又名“青乌术”、“青鸟术”。关于青乌术,《辞海》的解释是:“相传汉代有青乌子,亦称青乌公或青乌先生,精堪舆之术。《抱朴子·极言》:‘相地理则书青乌之说。’后世因称堪舆之术即相地术为‘青乌术’。”又因乌与鸟在古汉语中可以相互通假,所以风水术又名青鸟术。据《青乌先生葬经·序》载:“先生汉时人,精地理、阴阳之术,而史失其名。晋郭氏《葬书》引‘经曰’为证者,即此是也。先生之言简而严约,而当诚后世阴阳之祖书也。”又据《道藏·消摇墟经》载:“青乌公,鼓祖弟子也。受明师指示,审真仙妙理,乃入华阴山中学道,积四百七十一岁,后服金液而升天。”如此看来,这位青乌先生不仅是个堪舆家,而且还是个炼丹家,一身而二任,学道且长寿,真乃神仙中人。然而也仅是个神仙中人。在现实世界里,此公则是子虚先生,人间乌有。

事实上,和“风水”一样,“青乌”、“青鸟”这两个别称也来源于生殖崇拜,并且和“洪水传说”有着尤为密切的内在关系。

在汉代学者许慎的《说文解字》一书里,“青”的释义是:“东方色也,木生火,从生丹。凡青之属皆从青。古文青。”可见,青字由“生”、“丹”二字组合而成。“生”字好理解,生产、生殖、生理、生长、生机,皆可谓“生”。“丹”字的意思为红色,“生丹”即为“生红”。而“生红”即可以明指“木生火”与“东方色也”(日出之光),也可以暗喻妇女的生育过程。例如今天民间仍将产妇分娩前的先兆之一称作“见红”。所以将“青”字看做是“生育”的一种隐喻符号也未尝不可。这一点,从金文“青”(“”)字的结构上也可以看出来:它的上部那个“太”字,像个女人,而下边的那个倒“人”,则像个头位冲下,欲出未出的胎儿。其意若何?不说也明白。

在远古社会里,巫是先民们生产生活的主持者和领导者,《说文》释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像生育这样重大的人生事件,自然更需要巫参与其中。她们或者为产妇接生,或者为其举行庆祝仪式。总之,这种专事生育的巫,就是青巫。而她们“以舞降神”时,由于常以羽毛为饰,或常扮作能御风而行,并象征生命之神的鸟类形状(如凤凰之类),所以,鸟与乌也就成了青巫的法相。而我们知道,古人的“人死观”等价于“人生观”,死亡即是再生,入土(地为“大母”)即象征投胎,故而以接生之巫——青巫(青乌、青鸟)为风水术的鼻祖,自然也顺理成章。

青巫为接生之巫,而前已证明,女娲、精卫的主要职能也是接生。既然职能相同,它们之间莫非存在着一种相互联系?

情况的确如此。

据文献记载,上古时代巫师祭神多用糈(细米),因此,青巫祠神之物也当有此。而“米”、“青”相合,正是“精卫”之“精”,此其一。其二,精卫与青巫发音相近。其三,青巫法相鸟状,而传说中的精卫原也是神鸟一个。其四,据许慎《说文》:精者“择也,从米青声。”而我们知道,风水家又名选择家,其职能即在于选择优良地基,青巫(青乌)既被尊为风水鼻祖,其职责当然也是精者“择也”。有此四种关系,故而笔者推断青巫就是精卫,并进尔推断青乌、青鸟、精卫、女娲四神等价。

这就是风水术为何又被称作青乌术和青鸟术的真正原因。

7.隐喻泄密

土地养育草木,女性生产人类。由于都具有生育功能,因而自古就有“地为大母”的说法。

《易经·说卦传》曰:“坤地也,故称乎母”;“坤为腹”,“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釜、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众、为文、为柄,其于地也为黑。”《管子·水地篇》认为:“地者,万物之本源,诸生之根菀也”;“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流通者……万物莫不以生。”我国当代学界泰斗钱钟书先生也曾经指出:“坤之为母,则西方亦有地媪之目,德国谈艺名家早云,古今语言中以地为阴性名词,图像作女人身。”

天人合一,地比大母,相地如同相人。由于大自然和人类在生育方面具有如此一种同构关系,因而,风水既可以说是一种自然艺术,也可以说是一种人体艺术,或者准确地说是一种变形人体艺术。神秘的中国堪舆之学之魅力,似乎正在于这“天人合一,地比大母”的境界之中。为达到这一境界,堪舆家们将感情泛化,给无生命的自然物——大地赋予人格品性;然后,利用这种拟人化的修辞手法,去认识和把握原本不具感情的地文现象:

雌为阴,雄为阳,二气也。而以雌雄言者,犹夫妇之义也。夫妇媾而男女生,雌雄交而品物育,此天地化生之大机也。故杨公首看龙家之雌雄。

破土之诀有三:有浮土,有实土,有穴土。实土在浮土之下,穴土在浮土之下,如珠在渊,如玉在石,造化孕精,自结融结……经云:雌雄内结者是也。开穴直须打到是处,不可打尽是处。不得其土,不足以尽蕴藉之灵;尽其土而无余,亦足以损胞胎之气。

认气于大父母,看尊星;认气于真子息,看主星;认气于方交媾,看胎伏星;认气于成胎育,看胎息星……坐岩、坐旺、坐煞,是为坐法;全胎、保胎、破胎,是为做法。挨生傍气,或为脱壳借胎,或为子投母腹;脱煞逢生,或为借母养子,或为以子救母。

“体赋于人者,有百骸九窍;形著于地,有万水千山。自本自根,或隐或显。胎息孕育,神变化之无穷;生旺休囚,机运行而不息。”“胎”,指穴言,如妇人之怀胎,下文云龙虎护胎不过穴,则为漏胎,即此是也。“息”,气也。子在胞中,呼吸之气从脐上通于母之鼻息,母呼也呼,母吸也吸,故曰胎息。此以胎喻穴,以息喻气。胎无脉气则为死胎,穴无脉气则为死穴。“孕”者气之聚,融结土肉之内,如妇人之怀孕也。“育”者,气之生动,分阴分阳,开口吐唇,如妇人之生产也。夫山之结穴为胎,有脉气为息,气之藏聚为孕,气之生动为育,犹如妇人有胎、有息、能孕、能育。

真龙落脉,必顿成星体,开面展肩,挺胸突背,有大势降下,如妇人生产努力向前。但对面正看,不见其形,左右睨视,方见其势。

山如人体,穴如胎胞,白纸黑字,古籍明载。故而相地一如选美,堪舆之学有似人体艺术。这也是“天人合一”文化的应有之义。

作为一种象征艺术,风水的叙述程式在每个堪舆家那里和每本堪舆学著作中,都可能有所不同。从而,想简约明晰地概括风水中的隐喻问题,可谓难乎其难。尽管如此,在长期因循使用过程中所形成的一些风水术语,还是有着稳定的象征意义,因而能够为我们解开风水之谜提供基本的译码。现根据风水先生考察山水、踏勘地形的四个程式——觅龙、察砂、观水、点穴——依次进行讨论。

1、觅龙

在俗语中,人们常用“找靠山”这个词来形容那种寻求强有力的人或势力作为依靠的行为。其实这个词原出自于风水。相地四部曲的序曲——“觅龙”,说白了就是“找靠山”:

龙者何?山之脉也……土乃龙之肉,石乃龙之骨,草乃龙之毛

龙神者,五行之生旺气也,流行于地中,神秘莫测,故以龙神名之,状其妙也。

龙者,山之行度,起伏转折,变化多端,有似于龙,故以龙名之。

夫山体本静,故穴宜求动,动属阳,阳即生气,故经曰:“葬者,乘生气也。”后之名师更其说为隐语,云:先看金龙动不动者,即此也。

然而,看风水何以要“觅龙”呢?

对此,堪舆家解释说:“葬乘生气,然气不自成,必依脉而立,盖脉则有迹,而气本无形,所以,乘气之法又以认脉为先。”稍作解释就是,风水贵在“藏风”。而“风”却无踪可寻,无迹可认。因此,要想“藏风聚气”,就不能不“以认脉为先”,间接地从能完成此种功能的龙脉上打主意,此其一。

其二,如前所述,龙为虚拟生物,其主要原型为胎儿。而相地则是为亡灵寻找投胎转生前的寄宿之处。由于功能相互契合,故选择阴宅需要“看龙脉”。

其三,堪舆家没有明说,然而却是最为根本、最为深刻的原因在于,自古以来山都是乳房的稳定象征物。有些地方的山脉本身即名乳山、奶头山;而乳房有时也称作乳峰。此外,精神分析学的研究也表明梦中爬山和性欲有一定的关联。加之“有奶就是娘”,浑圆、丰满的乳房是哺乳期女性的必备特征;而人死后又是回到大地之母的怀抱之中去投胎再生,重新开始扮演胎儿这一需要保护的弱者角色。因此就不能不预先“订奶”——寻找靠山(龙脉)。这一点,虽然那些男性的堪舆家闪烁其词,不好意思明说,可是,从他们的著作中,我们还是可以约略窥见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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