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杂粮馍馍就能换一个黄花大闺女?
若不是亲眼所见,赵文扬不会相信。
历史上的朱钧清号称道德模范的典范,何以他的家奴竟会干出这种事?于是让赵德昭派了人去打听情况。
小盐湖的北面是连绵的山地、丘陵,南面则是广袤的盐碱地,因为暴雨的原因,现在已经成了一片沼泽地。
赵文扬下令在北面安营扎寨,又将带来的四千人分成十个大队,每大队又分成十个小队,各分派了一名队长,然后给他们分派了任务,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小盐湖北岸忙得热火朝天,虽是夜里,但在众多火把的照耀下,却是灯火通明。
砍伐树木的、平整土地的、搭建帐篷的、生火做饭的,夜空下,点点火光给这片不毛之地带了了丝丝生活的气息。
今日的所见所闻也深深地震撼了赵德昭,回来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
赵文扬好歹还在史书中看到过类似描写,心理上多少有些准备,他却是第一次直面人世间最惨烈的一面,中二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临走前,父皇叮嘱他要体恤百姓疾苦,在这里,他感受到了。
赵文扬找到他,与他商量,既然是赈灾,就将这些流民全部留下,虽然盐场用不了这么多人,那就将盐城整个打造成一个工业园区,吸纳更多的流民就业。
赵德昭宛如听天书一般,愣愣问道:“工业园?就业?兄弟,你在说啥?”
赵文扬感觉跟这个二愣子搭伙做生意,要操心的事很多……
于是一一解释道:“额……就是说将我们除了制盐,还可以再发展相关产业,比如说腌咸鱼、腊肉、咸菜、豆腐乳等等,这些东西也都是很有市场的,我们还可以……”
赵德昭脸一红,因为他还是没听懂,他只当是自己孤陋寡闻,对这位结拜兄弟渊博的学识佩服不已。
“哎呀,为兄,为兄也是正有此意哇!”
赵德昭一拍大腿,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
赵文扬翻了个白眼,瞧这厮虚张声势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懂,刚才一番详细的讲解,算是对牛弹琴了。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等他详细报后,赵德昭气得又要去找他的大刀。
朱钧清表面上道貌岸然,道德君子,可实际里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十足的老败类。
受制于这个时代交通、信息的闭塞,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临近朱家的几个邻居多少清楚一些。
那打探消息之人,也是花了二两银子才好不容易探得的。
朱钧清再过几日就要过六十大寿了,他有三个儿子,都是正妻是王氏所生,在外人看来,他与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几十年也不纳妾,简直就是模范好丈夫。
但其实上,朱钧清这几年可没少纳妾,只是这些小妾都没有名分,她们表面上的身份都是朱府的丫鬟,外人根本不知。
王氏是个妒妇,虽然管不住朱钧清拈花惹草,但却能震住那些暗妾,一旦发现有人怀了身孕,便会立即让管家将人卖到偏僻的深山沟子去。
所以这么多年,那些暗妾并未给朱家诞下一儿半女,朱钧清心中都清楚是王氏做的,却一直佯装不知,妻子的行为正好给他擦了屁股,省了他的后顾之忧。
朱家买来的丫鬟都签了卖身契,与原来的家里都断绝了联系,所以几十年下来,也没人来找女儿,此事便一直密不透风。
水灾发生后的这段时间,盐城内外聚集了大量流民,朱家每过个十天半月就会来选一两个丫鬟。
流民们哪知道这些内幕,都想着把女儿送进朱府,自此以后吃喝不愁,家里还能得一笔银子,纷纷抢着推荐自家丫头。
朱家起初买一个丫鬟,开价是十两银子,后来变成七八两、三四两……最近一段时间更是过分,十几个馍馍就要换一个黄花丫头!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流民争着抢着让朱家挑,比如今天发生的那一幕。
赵德昭咬牙切齿道:“我要宰了这老匹夫!为民除害!”
他是个性情中人,兼之年少冲动,听闻这等丑事,当即就要带兵去灭了他。
赵文扬摇了摇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些人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这等人还桃李满天下,可想而知教出的都些什么人。
赵文扬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赵德昭劝住。
朱钧清名声在外,要动他,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一刀砍了他容易,但然后呢?
他那满天下的桃李,江南的文人士子们,还不拼了命地对老赵家进行口诛笔伐?到时候赵氏在江南一带将会民心尽失。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流民问题。
赵文扬将六福、宝德等心腹家丁叫来,又从流民中挑选了一些识文断字的人,还特意找了五个妇人,总共有二十人组成了临时的管理阶层,连夜给他们普及生产和管理知识。
赵德昭也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认真听讲。
赵文扬也不指望他们能理解多少,只要求自己下达的命令,能及时准确地传达到一线生产即可,剩下的以后再慢慢教。
为了节省时间,厨子将吃食送进了中军大帐。
那十几个来学习的流民看到居然有肉食,登时眼睛都直了,一时间大帐中到处都是:咕咚、咕咚咽唾沫的声音、咕噜、咕噜肚子的叫声。
就算没遭灾之前,普通百姓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片肉,更别说是整只的鸡、鸭肉了,这顿饭对他们来说,堪比过年。
赵文扬一看这课已经没法讲了,只得先让他们吃饭。
风卷残云。
赵文扬大致估计了一下,满桌的饭菜被消灭殆尽,可能也就一分钟多一点点。
一个妇人偷偷将一只鸡腿塞到了怀里,看来是准备带回去给娃吃,赵文扬看到了并未出声。
赵德昭端着一碗米饭,只吃了两口,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菜已经没有了……
赵文扬嘴角含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与众将士同吃同住。
他清清嗓子道:“好,咱们继续上课。”
赵德昭只得放下了碗筷。
东方渐渐发白,赵文扬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讲了一夜,工业园区的组织架构已经拉了起来,初步分为两大板块。
盐业为主要业务,辅以加工工业,第一批确定的产品有:豆制品、咸鱼和咸菜。
厨子端来了早餐,又是一次风卷残云。
赵德昭这次学乖了,划拉了一大碗菜后,就捧着碗蹲到一边去吃了。
赵文扬一夜未睡,却不觉有多困乏,相反精神还很亢奋,他发现给人讲课,也会上瘾,这种传授知识的成就感很令人振奋。
嗯,不如就在这里开设一所夜校……
众人走出营帐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粥米的香气,几十口大锅不间断地熬着粥,流民们排着队领取,不断地称赞东家良心,施的竟然是真的粥,而不是汤水。
那些被选入管理层的流民得意洋洋,粥?呵呵……老子这两顿吃的都是肉!
就这两顿饭,足够他们吹一辈子的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