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来客栈增强了守卫,李一风包下客栈,将心腹侍卫派遣出去,守住各个入口,在暗处又安排了暗探,确保周围密不透风。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猥琐的乞者,沿街乞讨,不时向行人以哀求的口吻道:“大爷,大娘行行好吧,赏口吃的。”
他皮肤油亮黝黑,乱发纠缠在一起,拄着竹棍,背着一个破布行囊,手中一个破碗,内有几文铜钱,身体的恶臭吸引来了几只难以摆脱的苍蝇。
有心的人可以发现,他并不像一般乞丐一样面黄肌廋,相反面色红润。不过被掩盖在油腻黢黑的污泥下。
他的哀求换来的是人们鄙夷的目光,以及急于逃离他的纠缠而抛出的铜钱,不过偶尔也有好心人发出可怜的啧啧声,并附赠上一块馒头。
他来到喜来客栈前,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盯上了坐在客栈对面小摊上的一名侍卫。
他走向前去,依然用熟悉的口吻哀求道:“大爷,行行好吧……”那侍卫也没在意,低头从腰间摸出一文钱
乞讨者趁机用衣袖在侍卫面前晃荡了一下,顿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那侍卫虽然觉得烦恶,也不以为意。
可立即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克服的睡意,侍卫昏昏沉沉睡去。
那乞丐依样来到其他一刻不停观察周围情况的侍卫身边,有意无意晃动衣袖,不出一刻时间,其他侍卫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就这样李一风埋伏在客栈外围的侍卫全部睡到,无一例外。
那乞丐径直走向客栈,忽然朱能从门口出来,两人迎面碰上,目光相接,朱能惊讶喊道:“你不是那个……”
没等他说完话,那乞讨者轻轻在他肩头一拍,朱能只感到全身酸软发麻,失去了知觉,重重砸向地面。那乞讨者赶快抱住他,让他斜倚在门框边。
当时正值盛夏,太阳烘烤大地,使人忍不住睡意上头,所谓夏乏,因此这一干侍卫以及朱能或依或靠,或趴在桌上,或睡在地上竟然无人起疑。
继续往里走,木楼梯便两名侍卫,抱着腹,手拿着剑。
这次那老者不再故技重施,而是双手交叉往前一扫,同时手中飞针射出,两名侍卫一声而倒。
二楼的守卫听闻楼下有响动,匆忙赶下楼查看,一一被射到。竟然没人能拔出手中长剑,挥出一刀。
就这样一波接一波,所有侍卫听见有动静下楼查看,前赴后继,随后便寂静无声,好像陷入了巨大的漩涡,无法出来。
他们中不乏五段乃至六段的高手,可在这个瘦弱的乞丐面前,显得那么无助。看着倒在楼梯的一众侍卫,那乞讨者满意得拍了拍手。
他走向楼梯,没想到拐角处一把寒光闪闪的的拐刀横在半空,向他砍下来,刀锋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尖锐的振鸣。
这乞丐足向地上一点,向后翻转,让开这砍下来的一刀,同时手袖一抬,扣住机关,射出两根小巧锋利的弩箭。
这使刀的人自然是李一风。
他挥刀一一击落弩箭,乘那乞讨者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之时。一把投掷出手中的拐刀,那乞讨者见这刀蕴含真气,如果不作出反应势必会被射穿,来不及多想奋力一跃,躲开。
然而在空中没了借力的地方,他直挺挺落下来。
没想到李一风刚才那一掷只是虚招,只见他出刀之后,欺身向前,一掌运足真气,向那乞讨者击来。
那乞讨者在空中就看到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掌,但是在空中无处借力,无法躲避势必会被击中。只能和他对了一掌。
然而李一风的掌力刚刚接触便抽回,似乎不愿意伤及对方。
李一风笑道:“顾顺,我刚才这掌要是全力打在你身上,你的一世英名,不对,你这一世恶名就要烟消云散了。”
那乞讨者哈哈一笑道:“我看未必,你看看你的掌心。”
李一风狐疑道:“想引我分神,你再伺机逃跑吗。”
不过还是将信将疑扫了一眼手掌,只见掌心有一个针孔大的黑点,并且感到微微发麻,知道是中了顾顺的毒。
不过周身其他地方还没感觉,显然毒素还没随血液传送到。心想这老毒怪,全身是毒,我已经尽力避开,没想到还是着了他的道。
谁会想到他手上竟有毒针,当真是防不胜防。
嘿嘿一笑,说道:“我剁了它,看你能怎么样。”当下心一横,抄起拐刀就往自己的右臂砍去。
顾顺慌忙阻止,打趣道:“老东西,就跟你开个玩笑,你我之间又何必在乎谁输谁赢呢。”
这面前的乞讨者便是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中专司暗杀的顾顺,其人有三绝,毒药,暗器,易容。
凭借这三项绝技,无数王公贵胄,英雄豪杰莫名妙惨死在他的手上。
管他是位极人臣,还是权倾一时的人,对待他都得客客气气称一声“顾爷”,无论心中有多么嫌恶和憎恨,表面上都要给三分薄面。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宁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开罪于他,他悄悄给你下一点毒,或在背后放一支冷箭令你暴毙而不留迹象。
据说这顾顺想要杀的人,只会有俩种结果,一者日日担惊受怕,心力交瘁而死。二者,倒在剧毒或暗器之下。
李一风怒道:“你给我下的什么毒,快解了,还有我门下的那些侍卫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顾顺道:“一流的高手当然用一流的毒药,不然你说我小瞧了你。
此毒名为‘西域断肠红’,乃是我借鉴了来自西域的九种毒药药性,又多方采集草药,精心炼制而成,每一滴都价值等量黄金,今天在你这八段高手身上试一试药性如何。”
一谈到毒药,顾顺颇为得意,又道:“你可知为何叫断肠红,那是因为头三天,你的大肠便开始一点点溃烂,间歇两天之后你的小肠便开始溃烂,如此周而复始,间歇周期越来语短,要如此一个月慢慢把你折磨死。期间的痛苦当真使你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哈哈。”
如果外人不知,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锦衣卫内,众所周知顾顺和李一风是之交好友。
不过这样的朋友交流方式还真叫人不敢苟同。
李一风纵然知道顾顺不会把自己真的怎么样,不过听到此处还是经不住脸色微变道:“老毒怪,还不赶快把解药给我,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顾顺听后无以为忤,哈哈笑道:“这世间,除了皇上恐怕只有你敢这样叫我了。”
说着双手一挥,手上多出了一只活奔乱跳的蜈蚣,不怀好意的笑道:“这蜈蚣被我从小用毒药喂大,身体早已能解百毒。”
李一风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意,但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比起这小小的蜈蚣,还是肝肠寸断让人害怕些,一把接过了蜈蚣,放在嘴里吃掉。
嘴不停嚼动,仿佛怕这只蜈蚣还活着,在他胃里蠕动,苦着脸,不发一言。
顾顺道:“你怎么这么心急,我还没说完呢,我让你用沸水泡服。”
李一风听后气得泪都快出来了,但也只有在这个故交好友的面前,他才能暂时放下长辈,上级,领导的架子。体验一把生活强加给他的的乐趣。
李一风又道:“我那些侍卫呢,没什么大碍吧。”
顾顺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不过是麻药而已,这会子也该醒了。
不过他们也太没用了,你就想凭他们来保护我的宝贝干儿子吗?”
果然,他这句话刚说完,一大批侍卫手持刀剑蜂拥而上,见到李一风竟然和刚才打翻,不,确切来说是射倒他们的那乞丐交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李一风见了他们,挥挥手道:“没事了,这位是顾爷,刚才只是为了试试大家,大家要吸取教训才是,退下吧。”
一听见是大名鼎鼎的“顾爷”众侍卫无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有礼的退去。
李一风又道:“对待他们也不必太苛刻,想躲过你的暗器,避开你的毒药,再从你这千变万化的易容中认出你,恐怕鲜有人能办到。”
顾顺听到最后几句后特别高兴,脸涨得微微发红,道:“这是自然,舞枪弄棒有什么好,不如跟我学制药,暗器,杀人于无形。”
李一风听后显然不认同,摇着头道:“此言差矣,要真是遇到当世顶级的高手,这些不会有什么助益。”
关于什么才是武斗王道的问题两人一直争论不休,谁也不能说服谁,奇怪的是两人的关系比没有因此而破裂,反而在互相拆台中交情日笃。
李一风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从京城及最快的马,算来也还有几天才到。
顾顺道:“我本来在江西公干,接到附近卫所的通知才马不停蹄赶来,我这副样子也不完全是易容,乃是路上风餐露宿顾不得梳洗所致。”
李一风忽然心头一震道:“险些误了大事,我侄子还躺在床上,命悬一线呢。快随我走。”
顾顺却道:“不忙,那高斯的蛇毒我也略有耳闻,解毒不成问题。既然是治病救人,就该有副郎中的派头,等我梳洗一二。”
顾顺虽然嘴上不忙,可遛进一旁的屋子,弹指间一位老成持重,右手背着药箱,左手捋着山羊胡的郎中便出现在李一风面前。
李一风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这种把戏,你这易容怪。”
来到陈去疾所在的房间,顾顺看到脸肿成猪头的干儿子,不禁眉间一皱,急忙诊脉,又翻看了伤势,终于抒了口气道:“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干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后来经我精心调理才日趋好转,因此认我为父,什么珍奇药草被吃过,几乎是拿药当饭吃。
虽然是事出无奈,不过也养成了他极大的耐药性,一般毒药对他不起作用,砒霜鸩毒也药效减半,所以才会身中剧毒而不死。”
又自吹自擂道:“世人只知我用毒是一绝,却不知道我对解毒治病也颇有心得,其实救人和制毒一个道理,唯一的区别在于是救活人还是杀死人。”
李一风很了解他,不说一言,以免打断这位毒师洋洋自得的梦境。
只见顾顺从药箱中拿出一只水蛭,放到陈去疾伤口上。
那只水蛭身体成五彩,显然不是普通的水蛭。水蛭一接触毒蛇咬处,便牢牢吸住。
随后毒素慢慢被水蛭吸出,水蛭身体也渐渐膨胀,由五彩转黑,而后脱落。
李一风在一旁看着,他虽然知道顾顺对解毒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没想道方法如此离奇精妙。心中的佩服自然是又增加了一层。
顾顺而后出手如电,点住陈去疾周身的大脉,然后金针刺穴,随着他手指的旋转,陈去疾显得极其难受。
终于当最后一根金针被拔出来时,陈去疾哇吐了一口黑血,本来黑气笼罩的脸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
顾顺此时才开口说道:“我写一个单子,叫朱能去抓些药来给我干儿子煎服。”
陈去疾渐渐转醒,认出眼前的便是顾顺,虚弱问道:“‘老顾’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顾顺柔声道:“还是叫干爹好些。好点了吧。”
这个终日在研究怎样用毒,刺杀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鬼魅,此时终于显露了一点人间的温情。
陈去疾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中道,你想的美,从小你便天天逼我吃又苦又涩的药,这干爹是因为父亲说你救了我的命,强迫我认的。不过嘴上还是甜甜的叫道“干爹。”
顾顺道:“唉,乖了。”
修养了几日,陈去疾渐渐从剧毒的折磨中恢复。
他问明了顾顺的住处,手中拿了一个香囊,径直往他房间走去。顾顺正在房内专心打磨一支穿甲箭,似乎没注意到走近房间的陈去疾。那箭小巧锋利,藏在袖口中用正好。
陈去疾注意到墙角有个布口袋,蹑手蹑脚走到墙边,打开口袋发现里面有很多小巧的武器。
拿出一样看是一把匕首,匕首倒没什么稀奇,但外面套着的皮套倒是做的用心,皮套和一截皮带连接,皮带可以系在手臂或大腿上,陈去疾准备拔出匕首。
忽然顾顺道:“那匕首上喂了毒小心些。”陈去疾只好有些失落的放下匕首。
忽然他眼睛一亮,一个手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手环看上去平庸无奇,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证明内有玄机。
毕竟自己这所谓的干爹是暗器行家,不是什么东西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果然顾顺又冷冷道:“放下,那手环里藏有钢针,钢针上涂了麻药,扣住机关便可以发射毒针。”
陈去疾天真无邪的喊了一声“干爹,是这样吗”顾顺转过身来,只见陈去疾扣住机关,十几只钢针射向他自己。
他虽然奋力躲开,但无奈自己这暗器实在做的太好,还是有几根命中。他最后苦笑道:“对,是这样。”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陈去疾只想玩玩,没想到顾顺的麻药如此厉害。也不敢继续再翻,万一真摸到什么毒物,顾顺又已经被自己弄趴下,那谁来救自己。耐心守在顾顺旁边。
半个时辰后顾顺醒来,对陈去疾道:“干脆我拿给你看好了,反正都是为你准备的。”
顾顺一件件从布包中拿出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武器,与其说是暗器倒不如说是工艺品。
顾顺道:“这个是袖箭,一种可以藏在袖子中使用的单手激发弓弩,这个是铁荆棘,也不用什么使用技巧,随意洒在撤退路上,就可以刺破马蹄或人的脚掌暂时拖住敌人,不需要功底最适合你用。”
陈去疾道:“果然是干爹最懂我。还有吗?”
顾顺道:“你别急,这个是虎爪,最利于攀爬高墙,我知道你最近越来越放肆,随意潜入住宅的事也做了。
有了它不易被主人抓到,万一不成,还可以靠他空手接白刃,抵挡一阵。”
陈去疾知道这顾顺自然在讽刺自己深夜潜入高宅的事。低头看他说的虎爪,由精铁打造,内部中空可以套在手上,外部有尖锐的突起,恰如老虎的爪子。可以扎入坚硬的墙壁,辅助攀爬。
顾顺又道:“至于石灰粉,泻药,麻药这些,我不多讲你也知道该怎么用。
我侧重讲一下我新研制的毒药‘西域断肠红’,可以让人肝肠寸断,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这是速效解药,另外我交给你李叔的是最原始的解毒方法,想捉弄一下他,你千万不要说漏嘴。”他嘴角上扬,露出捉弄人得逞的坏笑。
“此外这腐肌蚀骨丹也不得不提,我学习了苗族的蛊毒研制的。”
说着他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道:“你可不要小瞧它,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粒,里面却蕴含了万千蛊虫,一旦进入人体便会疯狂繁殖,一变二,二变四,平时不会发作只要是听到特殊指令,或者是到每年中秋没有解药,便会蛊毒发作全身被蛊虫噬咬而亡。
苦不堪言,全身溃烂,死状狰狞,这是我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陈去疾耐心听着,不时动手比划一下。
仿佛世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他这前面一段短暂的人生也从没如此认真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