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韵向前一步,拍着手道:“我的大哥啊,你说你,除了比我老,你有一点资格和我争么,你看你,就连你亲手提拔的下属,如今也不听你的了。”
顿了一顿,仿佛意犹未尽继续说道:“这也难怪,平日里这帮兄弟跟着你,好处没捞到,还尽是受你的苛责,谁还会甘心跟着你呢。”
高斯面对这突然地变故,仿佛还没从中缓和过来,对高韵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垂着手,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
身上早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身上的自信早化为云烟随风飘散,转而替代的是失魂落魄,满脸萧然之气。
沧州铁吼在旁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思虑飞转。
心下道,这高韵虽然是一时占了上风,但高斯始终是杀了陈去疾。虽然他只是余公子的替罪羊。
众舵主在先前有过约定,杀死毒害高公子,为其报仇的为掌门,我来杭州前也从江湖侠客口中听过这个秘闻。
眼下这高斯虽然孱弱名义上却被众位舵主认可,否则他也不可能堂而皇之住进高府,即使还没进行正式的仪式,派人知会江湖众掌门。但那也是早晚的事。
高韵虽然势大,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眼前的情形就像当初,楚汉争霸,先进关中为王,虽然项羽凭借暂时的强势打压了先进关中的刘邦,最后终究没有称霸天下。
此时如果自己站出来支持高斯,好比雪中送炭,高斯一定会从此感恩戴德,甘心做余家的傀儡,总好过转而支持高韵锦上添花来的好。
打定主意后,沧州铁吼战了出来,准备声援高斯。
没想到在一旁沉默了了许久的余弦忽然抢先一步,向高韵笑着,讨好道:“这位姐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看看这飒爽英姿满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及,我余家一定全力支持你做高家掌门。”
转而向高斯道:“既然是众望所归,我劝你还是退位让贤,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也好在这位姐姐面前帮你美言几句,留你一命。”
原来这余弦见突然局势逆转,又有这么多刀斧手在侧,心生怯意。
本着他一贯见风使舵的个性,立马掉转枪口,极力撇开和高斯的关系,转而支持高韵。
沧州铁吼在一旁微微皱眉,心下暗自摇头,想不到这余家公子这么糊涂。
不过既然这余家未来掌门都表态了,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如果自己出来反对,岂不是说余家内部分歧不断。在者,挑战了余弦的权威,难免他以后不会心生恨意。
此时他是余家的少东家,未来很有可能还是掌门人,我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难怪这江湖人说沧州铁吼表面上是五大三粗的莽汉,实则像一位心细如尘的女子。
因此,他不发一言表示默认。
沧州铁吼盘算的正是高韵担忧的,她担忧的就是余家会出言反对。
她心下思索着,要是他们真有心有心与我为敌,支持高斯,自己的掌门人之路恐怕会举步维艰。
京畿余家巅峰时牢牢把控运河上游的货运,码头,贸易。
连我高家也难以抗衡,虽然近年来有了些衰败迹象,但仍不失为是私人控制的江湖第一大帮。
现在好了,有了这江湖私人第一大帮和宁王的支持,恐怕没人会对我执掌高家产生异议,心中大喜,没想到,成功来的如此容易。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高府大殿的墙被外力撕裂,在弥漫的烟尘中走出来一群人,领头正是李一风。
他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寰宇,几乎把整栋楼震得发颤。
众人均吃了一惊,沧州铁吼自忖自己是外家横练的高手,也无把握轻易撕开推到这面墙,而不显得刻意为之。
只听说这李一风是内外兼修的八段高手,一把拐刀横扫天下,没想到外力修为也这样了得。
虽然这样做难免显得故意炫耀,一流高手不欲为之,然而却不得不让人不佩服。
就在众人叹服间,有一老者借着烟尘的遮蔽在加上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向殿内众人发射钢针。
一阵银光钢雨疾射而来,修为高的如沧州铁吼,李亨,高韵等人自是马上反应过来,飞身躲避,却也无力他顾。
修为较低的一众刀斧手虽然也是竭力格挡,但无奈顾东不顾西,顾首难顾尾。一个个应声倒地。
众人中间有见识的大叫“不好,是顾爷”,一众人一听见是毒药,暗器,易容三绝的顾爷,无不心惊胆战,脸色一沉。
本来众人料到这顾爷一击之后还有一击,招招环环相扣,暗暗提气准备迎战第二波进攻,没想到一阵钢针过后,这顾爷便停止了手上的进攻。
忽然李亨众人慢慢感觉四肢酸软,好似无骨,知是着了道。
可百思不得其解,是在何处中毒的。
这时一众人中心思最为缜密的沧州铁吼道:“那灰尘中混有麻药。”
此刻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顾爷将麻药混在了倒塌墙的烟尘中,待大家吸气运功,躲闪钢针时,麻药就混合在空气中进入体内,又因为气血循环而流转全身。
众人中毒倒地动弹不得,只有口中还能含糊说一些言语。
大家伙虽然中招倒地,但心中无一不佩服顾爷用毒方法之高超,当真举世无双。
灰尘慢慢散去,大家才看清了这一行人的模样。
为首的李一风长髯垂胸,风度不减。在他后面有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剑眉星目,皮肤白皙,走起路来风度翩翩。
他的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步履稳中,似是身负绝技,但是腰微躬谦卑,恭敬地跟在后面,有的人认得,这便是杭州卫所千户周衍,众人仔细查看,却没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老者——那个传说中的顾爷。
想来是他不愿意露面,以三绝技之一的易容躲在了李一风一众人中。
只见那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嘻嘻走到高斯等人的前面,细细打量着高斯和高韵一干人等。
似是嘲弄般道:“我看你这眼神中尽是惊恐,怎么不见当日的杀气了?”
高斯只是冷哼道:“公子误会了,什么当日,我听不懂。”
心下却只是暗暗运气,真气在全身流转,灌注全身诸穴,循环于诸经脉,想凭借真气将毒素排出体外,无奈这“顾爷”的麻药太过精妙,以一般方法并不见效,一时半会没法挣脱药力控制。
“陈公子,我们见过的,那日你还派人送我回京呢,你不记得了。”
余弦讨套近乎的说道,只盼陈去疾能解了自己的毒,此时说话低三下气,不似刚才仗着余家和沧州铁吼撑腰,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陈去疾见高斯百般抵赖,又见余弦在旁边拉拢讨好,心中甚是烦腻。
斜睨着余弦,想道到如果不是余家家大业大,又在京城势力雄厚传承了四代,我怎会把这眼高手低,软弱无能的余公子放在眼里。
那日救你全念在你那楚楚可怜的妹妹,以及有血性的四叔。
陈去疾微微向后看了一眼,只看到李一风冷静的看着自己,好像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他想,自己总不能一直在李叔的庇护下长大,有些是还是自己来做的好。
他刚才观这高家内部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想来并不是铁板一块。
走到高韵身旁啧啧赞叹说道:“好一个佳人,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肤若凝脂,面泛桃红,兼具我中华美感和西洋韵味。”
这高韵听后虽自知现在情况紧急,并且这小子必定没安好心却也忍不住心中一乐。
她自负容貌武功修为俱佳,江湖女子大部分面目狰狞,身似猛虎,像她这般很是罕见,因此她一直自命不凡。
虽然赞叹她美的也不少,可很少有人说到点子上,只会说她有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仿佛个个女子都美得一样。因而心中一乐。
“可惜呀,可惜,以后就得天天与锦衣卫诏狱里的臭虫为伍了,不光如此,那些糙汉子用烙铁在你的身上烙上印记,在脸上刺字,用竹签戳在你这纤纤细指上。
还有你这么倾国倾城,那些力士作出什么出格事也难免。”
这陈去疾话锋一转,听上去处处替人着想,为人考虑,言语中蕴含这担忧,怜惜。实则是恐吓,威逼,句句诛心。
只看到高韵细长的睫毛在清澈的眸子上一闪一闪,脸色阴沉似是被吓到。不过嘴上始终不吐露一言。
这一切陈去疾都看在眼里,他明白这高韵心中还在犹豫,只差最后一击,忽然向高韵反问道:“你不觉得奇怪么,这高更去了哪里。
照理高家掌门他也有争的资格,他如何没来。”
言语做作,明知故问地说道。
高韵心头一惊,适才她只顾对付高斯却把他这二哥高更给忘了。
这时余弦在旁呻吟道:“陈公子,我这腿脚酸麻,哎哟……”
陈去疾心头一烦,走过去捏开他的嘴,倒了几粒药丸进去,冷哼道:“过一会自然好了,安静待着。”
陈去疾饶有趣味向高韵解释道:“他早早便被我捉住,只是他不如你这般嘴硬,早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你死守这些是为了谁呢。”
高韵眼睛眨着,仿佛就要突破这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忽然她想到一处漏洞。
冷冷的道:“你少唬我,高更要是真的招了,你何必在此多费口舌,把我抓取就是了,刚才你说话的时候一直攥着衣服,显然是没有安全感,没把握的样子。
嘴上却是振振有词,一副假装胸有成竹的做派,如此手口不一,自相矛盾只能证明你在诈我。”
陈去疾听后,有些失落的说道:“不愧是三舵主中心思作为缜密的人,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还能观察地细致入微,冷静分析和思考。”
不过他摇了摇手,早有一个随从起身而出,手中拿着一个帛卷,朗声念道:一舵二舵三舵门人招认,六日前他们奉命监视喜来客栈,择机谋害陈公子。
发现夜间陈公子车驾外出前往钱塘江夜市,期间多次欲下手,都因为时机不对而终止。
后来由三位舵主于长明街巷口动手。根据当晚夜市目击者称夜市期间多有几个人鬼鬼祟祟跟着一衣着华丽的少爷。
因为钱塘江夜市多是贩夫走卒聚居,鲜有富贵子弟,因而影响深刻。
另外据当晚经过长明街巷口的人说曾遇到三名蒙面人,一矮,一廋,一高三人,后又在巷口救了三个身负重伤的一个公子,送往喜来客栈。
根据锦衣卫力士透露,当天连夜收拾了长明街路口的痕迹,现场发现了一根断成了两截的蛇怀疑是高斯所有。
另外还收集了夜市小贩,长明街住户等证人的证言三十余条,收录在附录上。
说完后向陈去疾躬身递上了帛卷。
高韵,高斯等一众人听了无不叹服。
这小子准备充分,早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不是一时兴起,每步都有根有据,有理有节。
高斯等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拥有不该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心思和权谋手段,行事老辣,让人怀疑这是个长生不老的怪物。
陈去疾捏着高韵下巴道:“本来我不想用这些东西,想凭借我自己让你们招供,毕竟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该由我亲自了结。可是你们就是冥顽不灵,你叫我怎么办。”
他说这些话时,却感到手中滑腻,摸在这皮肤上的手感甚佳,忍不住想入非非。
高韵却把脖颈一歪向周衍道:“周大人,难道你会相信这些随意捏造的证词吗?
定然是他花钱收买了我手下的几个无耻之徒,又用淫威使百姓屈服做这假证,难道你会允许你的治下发生此等构陷良民的事么?”
声音甚是哀怨,可怜,仿佛在向周衍求救。
忽而她提高了音量道:“我高家乃杭州大族,我们要是倒了,恐怕这杭州江湖不会平静吧。”
这句倒是说到了周衍心坎上,他一直以来竭力保持杭州黑暗势力事态平稳,即使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因此他不得不牺牲一些人的正当利益,对不公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刚入锦衣卫时发誓要消灭的势力屈服。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陈去疾已经拿捏住了自己的七寸,只要事态还在掌握中,还是不要对陈去疾表现出异议的的好。
忽然沉默了许久的高斯冷冷道:“周大人,我们可是一向视你为挚友的。”
顿了一顿又道:“要是在狱中,严刑威逼之下,我难保不会说出什么对大人不利的话。”
如果刚才高韵的话只是善意提醒,那么高斯所说就是火药味十足的要挟。
高斯最后一句话刚说出口,周衍脸色一沉,快步走上去,陈去疾眼疾手快早从衣兜里掏出几粒红色的小药丸,递给了周衍。
只见这个略显佝偻的中年人,先是一脚踢在高斯脖颈上,使他将即将脱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然后拎着他的双手使出擒拿挫骨的手法。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高斯痛得张开了嘴,周衍趁机将药丸塞入其嘴内,又捏住他鼻子阻止高斯呼吸,当高斯将药丸完全咽入腹中后,才慢慢放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这周衍出手如电,手法毒辣老道,想是没少干这样的事。
陈去疾见后也不禁大吃一惊,这谦卑佝偻的老头想不到却如此狠毒。
只可怜这高斯堂堂一个舵主被人如此耍弄,竟无丝毫补招架之力,如周衍手中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摆弄。
陈去疾脸上露出的诧异之色,周衍怎会看不到。
他微微欠身道:“让公子见笑了,我生为锦衣卫千户,受朝廷大恩,负责缉盗刑侦之事。
有时候遇到些冥顽不灵的江洋大盗,难免要用些雷霆手段。其实我本性倒是个忠厚良善的人,此举实在非我本意。”
“那高韵却是如何处理是好”周衍有些讨好般问道。
陈去疾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心下笑道,你秉性纯善,那这世上就没有大奸大恶之人了。
他看着高斯对他道:“你听说过顾爷的腐肌蚀骨丸么。”
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令高斯脸色惨白,看不出一点血色。
刚才周衍对他的一番折磨也没击垮他,现在这面前的小子的一句话却使他如堕入冰窟。
此时在一旁的余弦却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里,他虽然无知,却也听过那毒药的恶名,大声哭喊道:“陈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刚才你给我吃的那药中莫非也有那腐……腐肌蚀……蚀骨丸。”
声音中甚是惶恐,不过他吐字却结结巴巴,声音沙哑,犹如蚊鸣,到最后几乎不可听到。
陈去疾一笑道:“那药可珍贵得紧呢。”
言外之意是余弦此等小角色还还配不上用。
余弦听后如遇大赦,欢喜地咧着嘴。要不是身受麻药,恐怕要跳将起来,欢呼雀跃。
陈去疾又笑嘻嘻说道:“别急着高兴呀,腐肌蚀骨丸虽然珍贵,哑药我却管够,怎么样,味道好么。”
余弦听了,急得大汗淋漓只是苦于无法发声求饶。
陈去疾见状补充说道:“余公子莫急,你我的关系如此要好,我怎会害你呢,那药效几个时辰之后自会消退,我只是嫌你太吵,要你安静些罢了。”
余弦听后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不敢再发言,扰他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