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请大家看一下这个分子式，能从中看出什么来吗？”
“如果把其中的一个元素置换成另一个的话，则会……”
“关于这个化学方程式，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写法……”
“大家可千万要集中注意力啊，这个点可是考试经常考的。”
此刻正好是上午七点整，初中部上午的课程也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而目前叶思然的班正在上化学课。
然而，即便是作为教学楼最顶层的班级，它却依然能在教室大门关闭的情况下向外输出火力，那声音甚至就连停在一楼窗沿的知更鸟都能惊走——这到底是如何雄壮有力的声音？
如果要讨论这一点的话，那么这就不得不说起这位性格大条的化学老师了。
化学老师是一个奔三的老男人，但站在讲台上的他看起来神采奕奕，似乎还保留着新人般教课的活力。
此时此刻，他正兴致勃勃地指着演示版上的那个化学方程式喋喋不休，看上去就像一只炫耀自己羽毛的鸟。
他的名字，凯·泽菲罗斯，学生们通常都称他为凯老师。
凯老师曾经自帝国留学，继承了帝国那诡异的口音和严厉的教学方式——好在，他的本地语清楚得倒还算差强人意。
大概是由于学员素质过硬的缘故，瑞莱学院的理科水平历来是全国最好的。作为理科中重要的一环，化学显然也受到了优待，从而得到了来自师资和钱资的双重支持。
虽然不及物理，但也足以获得师生二者足够的关注了。
只是即便如此，似乎仍有一人对其不感兴趣呢。
这个人当然是叶思然。
按照叶思然自己的话来说，他光忙着料理小队的事业便忙得焦头烂额了，自然没兴致去听那些一听就懂的化学公式，这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正因如此，无论当前上的是那一节课，他都会在上课时光明正大地开始工作，拿出光子计算机便顺手敲打起来。
由于叶思然的确有着这样做的资本，上课的老师哪怕心里再怎么不爽，再怎么想把叶思然吊起来揍成猪头，也不得不假装看不见，任凭他在那儿敲个不停。
毕竟无论考试难易与否，叶思然同学的成绩永远都能雷打不动地稳居第二，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努不努力可以解释的了。
放任他这样做对自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他不干扰其他同学正常学习，便足够了。
当然，叶思然如此嚣张的行为，也可以被称为学霸的从容。只不过，似乎还是有人不喜欢看到这么从容的叶思然呢。
“那么，关于这个化学方程式的写法……”
凯老师正说着话时，突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从狭窄的缝隙中微微探出了头，一下子便刺入了某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叶思然，站起来。”
叶思然那捣鼓着光子计算机的手突然一顿，心生无奈的同时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微一抬头，他不慌不忙地对上了凯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随后不紧不慢地回答。
“真不好意思，老师。”
“大概是因为您讲得实在太精彩了，我心想着必须要牢记住您所说的每句箴言，所以不得不打开光子计算机将其记录下，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到些许的满足——”
“别拍我马屁，我知道你在搞小动作！”
凯也不愧是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叶思然所犯的错误。
或许是叶思然那油嘴滑舌的一番话听上去太欠揍了，哪怕凯脸色上不表现出来，他的言语也显得很不客气：“虽说你的确算是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但像这样不遵守课堂纪律的行为，也不应该被得到放纵，你明白吗？”
“我自然是明白啊……”叶思然摊了摊手，向凯表示了自己的无奈，“但我感觉化学这玩意儿吧……我差不多已经算通透了，老是听这些简单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啊……”
“你是说简单吗？”
毫无疑问的，凯感受到了叶思然话语中的挑衅。不过他也不怎么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好吧，说实在的我也不怎么想管你，毕竟优秀的人多少还是有点脾气的。”
“那么不妨这样，我现在当场出一道难题，如果你能在一分钟内解答出来的话，就算我输了，如何？”
他笑着说道：“败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我输了，你不仅不需要为你自己的无礼行为承担责任，我也等于说是欠了你的一个人情。无论何时，你都可以把这个人情要回去。”
“但是如果你输了的话，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周围顿时就鸦雀无声了，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多嘴打破这个微妙的局面。在印象中，年级里似乎本身就很少有敢这样和凯说话的人，叶思然应该是第一个。
正所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很勇敢的。
正因如此，同学们也准备好好看戏，来观赏一下这份勇敢——毕竟，他们还从未听过这位龙头老二同学回答过问题呢。
凯的话说到这儿，明明是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来的感觉却有种淡淡的阴森感，直惹得叶思然心里发毛。
不过，叶思然的确很想早点结束这个无聊的对峙，好让自己能够继续为荡国事业添砖加瓦，便同意道：“好，我知道了。”
“那么我便发问了。”
凯点了点头，随手点了一下桌面演示版上的一个指令，便在一瞬间改变了投影屏上出现的画面。
却见此刻，画面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样貌奇特的球型装置，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的东西，这时却给叶思然带来了一种令他不安熟悉感，他很快便判断出了这个东西的真正名字——
冷聚变反应炉！
错不了了，那必然是周奕天所制成的冷聚变反应炉，它那表面幽蓝的纹路，甚至在明晃晃的投影屏上依然清晰可见。毫无疑问，这个器物到底是什么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叶思然仍是死死地忍住了说出它真名的冲动。
他保留了必要的冷静，和充分的谨慎。
这个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从周奕天那儿流出去的，他对此有分寸；更不可能是白叶——她甚至连碰到这个事物的机会都没有。但却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外界，出现在了凯的屏幕上，这绝对不是偶然。
很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周奕天那令他得意的研究成果，已经被人泄露出去了。
“叶思然同学，你不妨先猜一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在思索的时候，凯却出声发问，直接一下子就把他的思绪引了回来。叶思然悄悄地瞥了一下四周同学脸上的表情，见他们脸上仍带着一丝不知其为何物的疑惑感，顿时便小小地松了口气。
这至少证明，这个东西还没有流入大众。也就是说，自己依然有机会扳回一局，以便找出新反应炉技术之所以泄露的原因。
至少现在，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吧。
于是在飞速思考过后，叶思然抬起头来，冷静地回道：“老师，我认为这是一个反应炉。”
“嗯，回答正确，这的确是一个反应炉。”
见叶思然干脆利落地回答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哪怕是不太认同叶思然这种做法的凯，此刻的脸上都露出了赞许的神情。他点了点头，笑道：“这其实是一个冷聚变反应炉，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告诉我的。”
“在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别提有多惊讶了。我到底在惊讶什么呢？是惊讶冷聚变技术为何如此地成熟，还是在惊讶——”
他说到这儿，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这股笑意自眼中流露出来，渐渐地环绕在了叶思然的周围。叶思然看着凯的眼睛，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不过现在还是别说惊讶不惊讶的问题了，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凯面带笑意地止住了这个话题，随后发问道：“叶思然，你知道如何用源力来控制反应炉的运作吗？”
“……我知道。”
叶思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这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原理罢了。”
“人的源力运转依赖于神经系统，神经系统传递信息依靠的是神经冲动。由于存在着电信号和化学信号的转换，便有了可以利用的生物电。”
“然而一般人放出的生物电过于微薄，不可能以此来和反应炉产生连接，因此——”
叶思然正欲接着往下说下去，凯却突然抢过了话头，替叶思然解释了原因。
“因此，只有电信号强烈的源力者，才足以产生能够连接反应炉的生物电吧。”
“我这样解释，应该没问题吧？”
他这样说着，也不管叶思然到底作何反应，最后还是自顾自地笑出了声，他似乎很少有过这么开心的时候，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周围的同学大概还是很少见到凯笑得如此放肆，便有些惊奇，私底下也开始议论纷纷了。
“不会吧，凯老师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是太开心了吗？”
“我想肯定是的吧，毕竟他所说的问题我也是闻所未闻，叶思然却仿佛都知道似的。”
“他到底是怎么答出来的？第二个问题就算了，一看就是只有专攻于此的人才懂得其中的知识；第一个问题又是什么鬼？如果不是凯老师亲自承认的话，我都认不出这是个反应炉。”
“叶思然……这么恐怖的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人的言语中虽然多少带着崇拜和嫉妒的意思在，若是平时的叶思然，少不了也是要小小地得意一下的。然而，当他听到凯准确地对这一点做出了解释之后，却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事实便是，凯知道了太多东西，最关键的是那些都是他不该知道的。
冷聚变反应炉？那是周奕天的秘密发明，只有小队的成员才见过它的真容。作为一个普通的化学老师，他不应该会知道的吧。
源力控制反应炉？那虽然并非什么机密，但它的原理并没有公开的必要，多半还是交由军方和警方去研究的，毕竟这涉及到军用领域的许多尝试和实践。
当然，叶思然毕竟有一个军方出身的队友，他知道了这一些也就算了。但不管怎样，这种也断然不可能就这样让一个化学老师知晓。
由此可见——凯，他绝对不是一般人。
绝对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