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思然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他第三次进行以寡敌众的壮举了。
至于前两次的经历,简直能用一句“心累”来简单概括。他要么是没事坐车回家都能被四个大汉尾随,要么是随便上剧院看个表演都能莫名躺枪——估计以后叶思然出门前都得看好黄历,免得再遇见这样离谱的倒霉事。
说起来,叶思然好像真就没有主动找过别人的麻烦,永远都是别人将麻烦打包送来再让叶思然付款的。就连泥菩萨都尚有三分火气,又何况是叶思然这位血气方刚的正……咳咳,少年?
还是不要在小思然的面前说起这个称呼为好。
总之小思然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独狼”那帮人干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这一次非得好好教训一遍对手不可。且不说应不应该往死里揍,总之该揍一顿还是要揍一顿的——叶思然如此表示。
话虽是这样说,但就现在的情形而言,要断言说究竟是鹿死谁手的话,那未免也太早了点。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一目了然的——叶思然一方虽然大大地削弱了对手的实力,但他们仍然在人数上出于绝对的劣势。
十六比三的人数占比,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因为十六个人就意味着有十六杆枪,如果他们能够找到机会一字排开的话便能将输出面拓展到最广,到时候无论有多少个叶思然都是不够他们杀的。
而叶思然这边,除了躲在后面看戏的凯先生之外,也就剩下这三位才初出茅庐的少年军了。
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当然情况也有可能变得更糟糕,比如说车舱里那些暴躁老哥们等不了程序员们打开车门,自己就抄着枪托把车门砸开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人数占比将自动变成一个两位数的倍数。
到那时,基本上也就意味着叶思然他们的死期到了。
除非周奕天能在一分钟之内能及时赶到,不然的话他只能刚好赶上给自己收尸的时间。
稍微一侧目,很清楚地便能看到司空佩那一方十六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他也明白自己这支小队此刻面临的压力到底有多么大。
尤其在战斗水平上,他们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有着不可弥补的差距——而且这不是简单的实力问题,而是经验问题。身经百战的战士总是很受各大佣兵组织欢迎的。
更别说此时拱卫着司空佩的,正是独狼组织内以精锐著称的一队。
其实想要形容一队到底有多么强大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你几乎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当初叶思然对着一块板砖大小的计算机屏幕找了半天,也找不全一队所做过的那些“丰功伟绩”。
因为这支队伍的历史实在太悠久了,悠久到甚至有了些年代,像是“独狼”的历代领导人一脉相传的嫡系亲卫。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所谓的一队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别的不说,当初司空佩和军方较量的时候谁也没带,就带了一队上场,足以见得一队在组织中到底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了。
正因如此,此刻不管是他还是身后的夏鼎、秦岳,几乎没有人感觉不到自对面涌动而来的那种巨大的压力。由于担心突然被对方偷袭,叶思然还不敢回头去看他们手上的动作,但还是能够想象到他们到底有多紧张,那份紧张绝对不会输于自己。
但紧张归紧张,他也不会因为过于慌张而丧失了判断的能力。此刻正是源力全开、思索破敌之策的大好时机。
这个时候肯定有人会问了——叶思然为什么总喜欢一边打架一边思考问题?先思考完再打架难道不香吗?
一点儿也不香。
叶思然有这个习惯并非因为他喜欢在被虐中成长,而是在最大程度地开发着自己的源力罢了。
身为超阶源力者的他本身思考速度便远超常人,能在一瞬间想通一般人几个小时才能搞懂的事情。而这样的源力水平固然很强,但上升的空间是非常有限的,光依靠在家中的修炼已经进展不大了。
因此,珍惜每一个战斗时分,利用好极限条件下的极限思考才是王道。如果叶思然还想要朝着比当前更高的境界迈上一步,就非这么做不可,没有例外。
顺带一提,战局总是在瞬息万变的,所以随机应变无疑成为了一项基本技能——这正是叶思然现在在做的事情。
自从本次任务开始之后,叶思然便始终保持着源力全开的状态,这也就意味着他时刻都保持着高速思考的状态。
虽然这么做的结果很糟糕,可能是之后的一整天都只能被迫困在周公的房间里,也有可能因此而沉睡更久;但倘若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不可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想出这么多犀利的方案了。
更别提创造出如此令司空佩如此窘迫的局面了。
“她现在被十六名亲卫团团围住,看样子直接伤到她应该是不现实的事情。”
“那么……如果从头顶上方呢?”
一边这样飞速地思考,叶思然一边快速屈膝做出了一个弹射的姿势,随后抬头仰天;与此同时,在利用了源力的情况下,他用极快的语速在小队频道扔了一条讯息——
“现在,火力全开!”
秦岳和夏鼎二人立马心领神会,二人迅速解放了全身的源力,同时握枪的双手迅速调整方向,齐齐将枪口对准了对手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防御;与此同时,二人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顿时火光四溅,灼热的射线激起的白芒竟在那一瞬间令天穹重现了光亮——
“休想得逞!”
亲卫们自然知道这二人想要做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装甲的防爆盾牌顶在了身前,同时熟练地将盾牌连成一线,迅速将护盾能量导入其中,很快地便在所有的盾牌中形成一个暂时的回路。
刹那间,在人们肉眼清晰可见的视野中,数不胜数的等离子能量附着于盾牌表面,化为了几乎密不透风的略带荧光的屏障。二人的全部火力被屏障大半吸收,同时少部分的能量被扩散到了四面八方之处,扬起了地面一阵又一阵的灰尘。
看着那扬起的土尘,司空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只是抬头轻瞥了一眼天空,很快就注意到了些许的异样。
果然啊。
“利用他们俩吸引护卫们的注意力,然后你再趁虚而入……是这样吧?”她笑道,眉宇中显露出了几分得意的色彩。
激起的灰尘在那一瞬间短暂地遮蔽了实现,然而却有一道黑影自尘埃中悄然掠出——司空佩确是看得真真切切,她不紧不慢地轻托枪身,令枪口精准无误地锁定住了来者的脑袋。
烟尘还未降下,那身影的全貌便被火光所映透得一览无余,那正是叶思然本人。
刹那间,司空佩以常人不可目视的速度偷瞄了一眼叶思然脸上的表情,见他依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淡然的姿态,不禁哑然失笑。
“虽然你的表演很精彩,但却只是在做无用功。”只消弹指,她便止住了笑意,转而送上了她冰冷的决绝之意,“再见了,小鬼。”
在她的亲卫们反应过来之前,司空佩只是眉头一抖,一抹幽幽如水的源力便在手心里暗自流淌,很快便流入手中的那柄靛蓝色短手枪中。
扳机扣响,光线骤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光线如水流般自枪口喷发,竟一下子扭曲了叶思然周围的光线,当即便将叶思然停在半空中的身躯团团围住。
然而这并非只是简单围住罢了,叶思然很快便发现,他现在浑身上下根本就是动弹不得,一时不禁大惊失色。他很快便意识到,那光线在扭曲了光线的同时,将他的身体牢牢地困在了相应的容器中——也就是说,那扭曲的其实并非他周围的光线,而是空间!
“队长!”
“思然!”
两声惊呼自后方传来,那无疑是秦岳和夏鼎二人了。
二人见叶思然突然受困,惊讶的同时也是焦虑万分;然而正当他们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前方却突然回敬了强大的火力,逼得他们不得不暂时退却在不远处的掩体身后。
“这帮混蛋!”
尽管此刻夏鼎被这阵激光雨弄得十分狼狈,但他也顾不上这些了,使着劲便想从掩体中探出头来继续射击,却被秦岳用手拦住了。
夏鼎不得已只得憋屈地又蹲了下来,他感到有些不解:“秦副队长,你怎么又拦我啊!”
“队长现在被敌人困住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如果我们不出去帮他,他岂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冷静点,夏鼎!”
秦岳怒喝了一声,直接一下子就让夏鼎乖乖闭上了嘴巴。只是尽管如此,他依然气鼓鼓地瞪着秦岳,仿佛秦岳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不罢休似的。
见夏鼎已经安静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不要慌,你难道忘了我们队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吗?”
“怎样的一个人?阳光帅气小处男?还是说是个毒舌冷漠俏正太?”夏鼎微微托着脑袋,越思索却越觉得不对劲。
见此刻秦岳几乎是满头黑线的模样,就算隔着头盔也能想象到下面是怎样一张无奈的表情,他连忙改口道:“不不,现在好像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当然。”
在总算是找回了话题之后,秦岳这才解释道:“其实在刚开始看见队长被困住的时候,我也几乎被吓得不行,差点就在你面前冲上去和对面拼命了——但仔细想想却感觉很不对劲。”
“不对劲?”夏鼎顿时就懵了。
不对劲?哪儿还有不对劲?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对呀,咱们英明神武的队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中招嘛,这根本就不现实啊!
“简单地说,就是这幅画面上充满了违和感。”秦岳说道,“所以我才问你我们的队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违和感吗……”夏鼎思索道,“对了,他应该没那么大意,凡事都喜欢做两手准备。”
“像是做出直接冲到她的头顶开枪这类的事,虽然的确很符合思然的风格,但这事说到底还是相当危险的,所以他不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当时三人被困在大楼的顶层时,叶思然曾对他们说过的话。
在那个时候,叶思然曾经郑重其事地说过——
“听好了,秦岳、夏鼎。”
“根据我资料库上记录的情报——目前独狼组织的头目,应该是被称为‘毒狼’的司空佩女士。”
“这个‘毒’,是‘剧毒’的‘毒’,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所以我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需要尤其注意她个人的反应,并应该作为参考的标准。”
“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超阶源力者,简单的雕虫小技是奈何不了她的,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将计划的所有细节都讨论到位——”
“明白了吗,两位?”
再度回想起了当时叶思然所说过的话,想起了他当时说这话时脸上是一副如何严肃而庄重的神情,与秦岳相同,夏鼎很快便明白了这一幕之所以会发生的原因。
“如果是思然的话……他如此重视那人作为他对手的身份,自然不会小看她。”
“所以,他其实是有意为之的?”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夏鼎已经有些不敢置信了。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穹,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角碧蓝的轨迹,便知天将大亮了。
再低头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标记,他又发现了从基地匆匆赶来的周奕天同学,此刻离这里不过只有五百米之遥罢了。
看样子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
没准这场战斗,最终会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局呢。
只是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满,只是喃喃地说道:“队长啊队长,何必以这种令自己置身险地的方式来换取胜利的筹码呢……”
“不……”
秦岳却摇着头表示否定,他笑道:“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那个被困住的人,根本就不是队长。”
霎时,夏鼎的眼睛顿时就瞪得老大,眉宇中闪现出来的情感既是惊喜、又是疑惑。
他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是——”
……
“曲光幽牢——这,便是我为这个源力技取的名字。”
她说着便从口袋中取出一面纯白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枪口周围被烧焦了的痕迹,时不时还轻啧几声,显然是对这样的结果心疼得不行。
“你应该也没想到吧?我拥有着控制空间的源力技……哎呀。”
她这样说着,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先是惊叫了一声,随后轻笑道:“我差点忘了,这个幽牢确实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它当然也很挤,甚至连你的等离子护盾都能被它挤碎。”
“没有了护盾的你,在我的手下面前又能够撑得住几枪呢?”
被高困在半空中的叶思然,此刻看着司空佩那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内心却忍不住地想要偷笑。
能抗住几枪呢?当然是一枪都扛不住的。
一个幻象而已,还能怎么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