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战野快步走到惊红楼门口的时候,雨已然停了。
其时业已临近黄昏,门口有个不知名的老汉正拉着胡琴,哑着嗓子,唱着小曲。
风战野收了伞,进了惊红楼,便一眼望见了焦急等待的小婢子。
“阿七!”风战野唤道。
小婢子也看见了他,急匆匆跑过来,泪珠在眼里打转:“公子,您可来了!姑娘她昨日招待孙媒婆走后就一直没吃饭,只拎了一壶茶,吩咐除了您以外,谁都不许进她房内!”
风战野一惊,催促道:“快带我去!”说着拉了小婢子的手就往二楼冲。
“吱呀——”
门没锁,风战野用力一推,门晃晃悠悠的开了,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艳荷!”风战野吼,却只见梁艳荷好好地坐在桌旁,桌上还摆着一壶茶。
“请坐。”梁艳荷伸手指了指桌旁的另一个空座,待到风战野坐稳后,她用眼神示意阿七,阿七乖巧地将门拉上,退了出去。
“艳荷,我……”风战野正欲开口,却被梁艳荷的左手食指堵住了嘴,白玉般的手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直窜入风战野的鼻中,风战野脸一红,后面的话便又吞回了肚中。
“风公子,那衣服可曾带来?”梁艳荷缓缓将手收回,轻轻地说。
风公子?
风战野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她……她竟叫他风公子?
强压住心中的不安,风战野定了定神,将红布包递了过去。
梁艳荷打开红布包,拿出那衣裳,盯着,好一会儿出神。
她站起,缓缓向油灯走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风战野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瞬,他的预感便印证了!
梁艳荷手一丢,将那嫁衣抛向了油灯。
“不要!”风战野冲上去,想去抢救那嫁衣,却被梁艳荷用身子挡住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不知怎的,他软了下去,瘫回椅子中去,呆呆地看着火苗一寸一寸吞噬着那鲜红如血的嫁衣。
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真的。
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本想告诉她,他爱她,他想求她嫁给自己。
她本想告诉他,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只想寻一个僻静处沉寂。
但……
什么都不用说了。
闪动的火苗早已昭示了一切。
风战野突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冲出房去。
冲到惊红楼楼口,他停下来喘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那拉琴的老汉唱起了前朝柳屯田的词,这本该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版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小曲,从这声音呕哑的老汉嘴中唱出,却又自有一股沧桑浮世之感。
风战野立住了,听着这老汉唱着这前朝才子之词,两行清泪到底是无声的从脸上划过。
二楼房间内的梁艳荷也听到了这曲子,心中想起这词的末尾: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却也是再也无法说出口,原来她终是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黄昏人静,小雨清愁,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本章题目:霖铃,化用词牌名:雨霖铃。全章中穿插小曲,为北宋著名词人柳永所写《雨霖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