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一月,三行伤势已好了约有六七成,期间他开始琢磨起龙隐真人传授的那人和经中的内容,虽然自身内力流转至手少阳三焦经时仍会引起真气泄漏,但疼痛感已大大减弱,相信再过一月,自己经络伤势便可痊愈,届时终于可以好好正经练些功夫,早日再与傅雨启程闯荡江湖。
而傅雨萧轩那边,这对互为师徒的师徒互相学艺,倒也都有可喜的进展。萧轩不负神医之名,不仅将三行伤情医治得妥当,教授傅雨医术也是教授得有模有样,只是一月,傅雨便可尝试自行为三行炼药,虽偶有纰漏,但也无伤大雅。
不过有这番长进也是凭着傅雨天资聪颖,一点便通。萧轩曾经教授医术给越青,虽只有短短几日,但后者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却不及傅雨,要知道那越青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便能在御书宬统领木字部,其资质之高可想而知。而傅雨于此竟可压那越青一头,若能好好培养,日后成就定是不可限量。
可对于收了这样一个天才徒弟,萧轩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的。
其中先有喜悦,萧轩一直对当年越青改投入萧沅门下一事耿耿于怀,而如今自己有了这样一个更为优秀的弟子,独门手艺得以传承,算是了结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而且自己接下来极有可能在收徒和医术两件事情上一齐胜过萧沅,想到此节,他的心中就有止不住的愉悦,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妹妹得知此事后的表情。
然而此中也有让萧轩忧虑的地方,自己虽然是傅雨的师父,但同时也是对方音律之学上的弟子,而这会自己学琴已有些时日,但进境缓慢,好不容易死记硬背下首简单的曲子,但那轻松明快的曲调总被自己时不时弹成幽怨的样子。傅雨埋怨是他学琴过于急躁,刚分清宫商角徵羽,便想着要高山流水觅知音,自然是事倍功半,不得音律弹奏的要领。
所以萧轩很是担忧,一是担忧到下此与妹妹约定较艺的时候自己未有所成。二是担忧有朝一日自己这个聪明的女徒弟学完了自己平生所学,自己却依然没有摸着乐医相合的门槛。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某日按惯例为三行医治完毕后,萧轩端坐在庐中直愣愣地盯着放在眼前的古琴,红脸上的小黑圆眼中满是无奈与疑惑。
他灌下一口酒,不信邪地摇摇头,又依着傅雨所教拨弄起琴弦。
不远处的傅雨正要拔起三行身上的最后一根针灸,见着萧轩此时衣裳头发被自己抓得凌乱,弹出的调子越走越张狂,差点绷不住便要笑出声来,手中力道也失了分寸,斜斜地将金针猛地拔了出来。
三行一生闷哼,登时涨红了脸渗出微汗。傅雨见此,急忙说了声“抱歉”,伸手便去轻轻揉了揉位于三行手臂的施针处,却不想三行急忙抽回了手臂,连连说着“不用在意”。
“你……不对劲。”
傅雨一双有神的圆眼狡黠地看着三行,嘴边是盈盈笑意。
三行嘴巴不如傅雨伶俐,学聪明的他也不解释,只是扯开话题到:“傅姑娘还是快去指点指点萧前辈弹琴吧,不然那林间小调不久便要成阴间丧曲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提了木剑,转而就自行出门去了。
看着三行的背影,傅雨叹了口气,也没有叫住对方,却是依着他所说前去教授萧轩弹琴了。
……
……
……
出了门的三行独自沿着山道拾级而上,来到一处山中的湖泊旁边,这是他平日练剑时偶然发现的去处,风景甚美,不见人烟。
他看着湖水里的自己,想到方才傅雨纤手的触感,脸上的红色依旧没有褪去。
自他从海岛秘境中离开,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从水中看自己,这张从前看似陌生又熟悉的脸,自他得知与传闻中玄丰真人的面目是一模一样时,如今看起来显得却是愈发陌生了。
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似是有人踏过三行身后的树丛。
三行回头看去,却只见身后空空荡荡,见不着一丝人的踪影。
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三行却感到些许的心慌。
不知由来的身后一凛,三行立即伏下身子,头顶霎时拂过一阵劲风。他急忙向前疾奔数步,再回头看去,只见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站在湖泊之前。
那人穿着玄天教的衣袍,此时手捏作刀状,方才显然是想从背后偷袭打晕三行。幸亏三行伤势好转,身心恢复当初的机警敏锐,这才能勉强躲避过对方方才一击。
“敢问这位师兄姓甚名谁,为何无缘无故就要出手伤人?”三行目光锁定对方一张平平无奇的面目,沉声问话。
那人冷冷一笑,轻蔑地说道:“告诉你姓名,你还不够格,至于为什么要打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师弟!”那人转了口气一声大喊,三行起初还道那人无缘无故喊起自己姓名,眼角却瞥见林间闪起剑光,一道身影从丛中奔袭而出,直直向三行攻来。
三行一惊,急忙提起木剑抵挡,他内力奔涌汇集至上身,虽然真气不免无意义地向外泄漏,但依旧形成了不弱的守势。
于是当来人的剑刺上三行的木剑剑身,非但没有刺断木剑,木剑上内力反倒将劲力弹回三分,直震得那人虎口发麻。
这是人和经上记载的御气防守之道,讲究以土行内力凝气行剑,与人交战时不仅可以以深厚内力守住攻势,还能同时以剑上隐隐散发的气劲震击敌手。三行于此道只是熟记却从未尝试,这会形势危急,竟在不知不觉中便顺利使用了出来。
那人一转攻势,化刺为斩,剑路来势汹汹。三行却不慌乱,想起平日里所练的荡枫剑术,此时学着龙隐那般开合有致地使起剑术应对。
剑刃相交,却鲜有碰撞,来人只觉自己的剑刃被三行的木剑拉扯,不知不觉中竟被对方逆转攻势反客为主。随着三行一声轻喝,一股劲力从木剑中涌出,直推得来人踉跄后退,最后丢了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荡枫真意,便是以剑招内力牵引外物移动,正如龙隐当时舞剑的那般,聚拢出一地的落叶。
而此时三行终于得以看清对方的面目,内心霎时升起无名火,咬牙大喝:“竟然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