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凡上一次来山庄还是“风烟绿水青山秀”的夏天,丛林茂密,绿荫森森,净的仿佛能看见空气的流动,让人的心情瞬间简单至极。
虽然冬天的景致与夏天有所不同,但空气仍然是清新至极,仿佛依然是甜的。
只是一到夜里,山林就风声大作,松涛阵阵。
李国冰把高凡请进他的宿舍,端来一碗马奶,高凡盛情难却,只能一饮而尽,没想到的是马奶是能喝醉人的,比酒还容易上头。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聊天的李国冰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说的滔滔不绝,两个醉眼矇眬的人聊得不亦乐乎。
这么一个嚣张跋扈、谁见谁堵心的李国冰其实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飞扬跋扈的状态只是一种自我保护,在他所经历的苦难和遭遇的环境给他造成的人生观就是:冷酷无情才是生存之道,他从来不主动对别人示好,但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能以命相许。
牛人自有牛人之处,李国冰之所以能够一直呆在山庄,是因为山庄的招牌菜凉皮+烤肉就是出自他的手。
相比领导喜欢的味道,只能避重就轻,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于太过于不听话,不受管理,有一段时间轮岗的时候把他换下了山,由于自由散漫惯了,又不愿受人管,回到酒店后的李国冰已不适应循规蹈矩、按时按点上下班的工作,所以就辞职不干了。
此后轮换上山的厨师换了一个又一个,尽然都不能胜任这份简单轻松的工作。
总务处处长魏仁铭是每逢周末必到,雷打不动,比上班还准时,别的不干,一来就是啤酒烤肉,完了就是一帮人打麻将。
由于魏仁铭娶了一个小他十多岁的老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总是交不完的公粮,魏仁铭也是有苦难言,心力交瘁,已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只好经常以接待的名义躲一晚是一晚。
所以每次来山庄烤腰子是必上的一个菜,已吃了半年之久出自李国冰之手的烤肉后,后来的厨师怎么烤都不合他的口味,以至于后来每逢周末,专门临时借调或高价聘请外面数一数二的烤肉师傅临时上山,但还是烤不出李国冰的那种味道,搞得魏仁铭经常大发脾气,最后无奈,厨师长只好又打电话把李国冰请了回来。
其实李国冰从酒店辞职出去以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他那点三脚猫的手艺和吊儿郎当的工作态度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用武之地,本想用自己的专长开个烤肉凉皮店,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地点和资金,接到厨师长冯大拿的电话,正好也乐意回来,刚好就坡下驴,顺水推舟,半摊半就的又回到了山庄,于是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么李国冰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技能和祖传的绝世秘方了,一个烤肉凉皮就无人能及了。
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不捅破显得很神秘,其实捅破了也没什么,也是源自一个偶然。
李国冰是“培训中心”落成后的第一批开荒者,当初对山上常驻厨师的要求是只要会做员工餐就行,也就是说配菜打荷的水平就可以,山庄并没有自己的特色菜,更没有烤肉凉皮这种上不了席面的小吃,真正的接待都是下面酒店的头灶厨师上来掌勺,全是酒店的招牌菜,只是搬到山上吃而已,大部分菜也是从山下酒店带上来加热而已,人多的时候会派面点师,凉菜师。
山上的五名常驻人员的主要作用其实就是“看家护院”。因为连接待的服务员也是从山下酒店带上来。
李国冰除了做员工餐外就是做好备勤,根据接待任务的规模购买食材,主要是到牧民家联系好新鲜的牛羊肉和各种鲜奶,通常都是半岁的羊娃子肉,牧民散养的土鸡,有时也有一些山货和野味,等到了接待时由牧民亲临山庄,现场宰杀清理,图的就是吃个新鲜。
刚上山来的时侯和这些牧民都不认识,只能亲自去牧民家打鲜奶,打个五、六公的人家还不愿意卖,太少,闲麻烦,所以不管是牛奶、羊奶、马奶、还是驼奶都是论桶装,根本就喝不完,多半打回去都倒掉了,因此浪费很严重。而且还得亲自去和牧民一起去挤奶,新鲜确实是新鲜,还散发着青草味,只是有点危险,有一次李国冰没站对位置,让马弹给了一蹄子,差点要了命,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神来。
看似鲁莽粗俗的李国冰也有精明心细的一面,为了搞好关系,去牧民家的时候经常会带些蔬菜水果,或者给牧民扔一包烟,山上的牧民轻易是吃不到菜的,主要以肉、奶、面为主要饮食。
虽然语言不通,只能做简单的交流,但烟是人际交往的一个润滑剂。
慢慢混熟了,打开了局面,有时候还会热情地留下来在牧民的毡房里吃个饭,以至于后来就是直接打个电话,牧民亲自送到山庄。
有一次李国冰去牧民家打牛奶,赶上牧民家刚宰完羊,正好在烤烤肉,李国冰没能抵挡住扑鼻而来的香味,一连吃了好几串,还是不解馋,越吃越上瘾,好歹也是一名厨师,味觉还是很敏感的,他也吃过无数号称金牌的烤肉,都没有这般鲜美的味道,如此鲜美的味道究竟因何而来,难道只是因为羊娃子肉新鲜吗?
他来到屋后烤肉的地方一探究竟。
如此美味的烤肉尽然连个炉子都没有,就在草地上挖了个小土坑,用几块石头支撑着几串用松树枝串起的肉,石头下面是燃烧的干牛粪,牧民通常是用干牛粪做饭取暖,干牛粪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燃料,很是让李国冰纳闷,这没道理呀,肉也没腌制,现穿现烤,也没放什么调料,连一撮盐都没有,这味从何而来呀!
难道是这牛粪的臭味能和羊肉发生化学反应吗?正当疑惑时,只见牧民伸手从一旁的袋子里抓了一把东西扔进了火里,顿时窜起了火苗,冒着白烟,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李国冰顿时恍然大悟,这味道应该就来自那一把东西,那又是什么了,不是别的,正是林区漫山遍野都是的松果,也叫松塔。
李国冰回来后立刻从山庄的后门来到后山的松树林,捡了些松塔回来做起了试验。
果不其然,那个味道就是来自松果,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他是一个爱琢磨的人,李国冰又对羊肉加入了调料进行腌制,经过反复的试验和改良,又特制了一个连熏带烤的密闭式熏烤炉,再加上对火候的精准把控,味道比牧民家的更胜一筹。
而且他发现,同样是松果,陈年的就不行,最好的是当年的、松子还没脱落的效果最佳、味道最浓,正应了老子的那句:“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后来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领导耳朵里,便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山庄就增加了烧烤这个新项目。
李国冰是一不做二不休,由于李国冰曾经摆摊卖过凉皮,他还掌握一个凉皮的秘方,一次洗凉皮的时候,误把牛肉面的添加剂蓬灰当成了凉皮精,结果也是很出人意料,蓬灰一遇到熟油,奇香无比,但是放多了凉皮的颜色就发黄、且又硬又脆,放少了味道又出不来、韧劲儿也不够,为了掌握最合适的比例,硬是反反复复研究了一个多月,成功的掌握了最恰当的配比。
于是李国冰在烤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凉皮,凉皮+烤肉简直就是天下无双的黄金组合,原来一道不起眼的小吃最终却成为了山庄艺压群芳、声名远扬的镇店名菜;也成为了李国冰的安身立命之本。
偶因一着错,便为人上人。
很多事情的成功都是来自不经意的机缘巧合。
掌握了这一独门秘籍后,山庄对他买菜时的缺斤短两,报帐时的含糊不清都睁只眼、闭只眼,像大爷一样的把他供着,人送一外号——“座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