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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免我流离

陈剑飞这几天因为跟陈娜依建立了正常邦交而放下失落,特别是演出时颇有默契的合作让他喜出望外,多日来郁闷的心情终于放晴。只是国庆假期来临,再见面怕是很难,他直觉陈娜依不太可能出来跟他们三个一起玩耍,不由得又添惆怅。

果然,这天叶向北和陈剑飞又在董家蹭吃蹭喝时候,董小晚邀请陈娜依未果。

“她怎么说?”陈剑飞问。

“来不了,没在锦城,去外地旅游了。”董小晚答。

傍晚,刷题疲累的陈剑飞骑摩托车来到江边,他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停下。独自在沿江路散步,漫无目的似乎又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指引,不知不觉走到路的尽头,他停下来倚在石壁上凝望江面。

夕阳下,半江瑟瑟半江红,江面上往来的船只都披上一层橙红的晚霞,更添怅惘。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俏丽的身影,陈剑飞惊喜地发现,那个女孩很像陈娜依。看着那个女生走进江边的小旅馆,陈剑飞不禁摇头苦笑,感慨自己真是思念成疾,竟然看谁都是意念中的那个人。转念再想,外出旅游的陈娜依此时不知是在哪个景色秀丽的地方徜徉,身边也许另有良人陪伴,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或许不去打扰才是最真的关怀。

一边想着,脚步却似被牵引一般,不知不觉来到小旅馆。到了前台,他熟识地打招呼,很快查到确实有一个叫陈娜依的女孩开了一个房间,而且已经独自一人居住两天,还余三天,陈剑飞心里大为惊奇,立即在隔壁订了房间。

这家旅馆名叫“一叶知秋”,是叶向北家的产业。叶家在江边近郊位置有一个小山庄,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农家乐所在。十年来,陈剑飞和叶向北闲来无事,经常在这边流连。此刻,陈剑飞呆在旅馆里,思绪异常混乱,他实在是想不出陈娜依一个人来到这里独过假期的原因,唯一的猜测就是她在这边等人,而那个人很可能会在以后三天出现。这个念头一起,陈剑飞更加坐立不安,即期待结果,又怕出现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尽管已经跟前台交待过,如果陈娜依出现第一时间给自己消息,陈剑飞还是不放心,他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可是直到深夜,隔壁都安静得出奇。陈剑飞起身回家把自己的书包和其他用品带过来,打算住满三天,探个究竟。

夜里,陈剑飞辗转反侧,冥思苦想,除了原来那个模糊的念头,他再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陈剑飞是被清晨的阳光唤醒的,看看时钟,已近8点。隔壁依然悄无声息,前台也没有电话打过来。他只好拿出书本继续学习,心里却总是放不下,恨不能长出顺风耳和透视眼,听听陈娜依的声音,看看她在干什么。有一度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一个跟陈娜依重名的女生住在隔壁,但前台登记的身份证明确告诉他,隔壁住的就是陈娜依本人,而她住在此地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无声无息,只在每天傍晚时候下楼买一些食物。陈剑飞对陈娜依的举动百思不解,不禁心生懊恼,诸多疑问和苦恼中唯一的收获是他知道陈娜依的生日就在不久之后。

此后三天,陈娜依完全复制前面两天的流程,并没有任何人来与她见面,陈剑飞的惊奇达到了极点,就差闯入隔壁问个究竟。

返校当天的早晨,陈娜依早早到前台结账离开,陈剑飞一路尾随她进入校园、走到班级。陈剑飞能看出来,陈娜依的精神比转学刚来时还差,甚至是郁郁寡欢。陈剑飞猜想,或许是她想见的人爽约导致她不快乐,心中不禁对那个她想见的人又羡慕又嫉妒。

晚上四人一起回家的路上,陈娜依仍然沉默。董小晚终于发现她的异样,搂着她问:“娜娜,你不高兴,有什么事儿吗?”

陈剑飞就差给董小晚一个拥抱来表达对她的敬意,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陈娜依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就是假期综合症发作。”

陈剑飞大失所望。

陈娜依每个课间都趴在桌子上,似乎非常疲惫。晚自习第三节,她竟然睡着,董小晚体贴地给她盖上外套。此后几天,陈娜依每天都是同样的情形,上课强打精神,下课趴在桌子上补觉,晚自习时经常会睡着,神态萎靡,两个黑眼圈明显,人也瘦一圈。

陈剑飞心里揣着迷团,更留意陈娜依的举动。某个课间,趁着叶向北拉着董小晚去办公室,陈剑飞想开口问她情况,却见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日记本,擦着眼角,似乎在流泪。陈剑飞心里一惊,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再下课,董小晚拉陈娜依上厕所,陈剑飞看到那个日记本恰好扣在书桌里,他犹豫一阵,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翻开了日记本。只见那一页被泪水打湿的痕迹还在,几行字洇染模糊,但仍能看出内容:我一生渴望被人好好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管。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我知,那人,他永不会来。

陈剑飞看着这几行字,心里百感交集,他觉得陈娜依似乎并不是他想像的为情所困,被困住的或许是他自己,所以才移情于人。

晚自习,董小晚神神秘秘地对陈娜依说:“娜娜,你这假期综合症太严重了,为了治疗你这毛病,给你一个惊喜!”她拿出一个礼品盒送给陈娜依。

陈娜依一脸惊奇:“什么情况?无缘无故送我东西?”

叶向北也送上一个礼盒,明显是一个蛋糕。

陈剑飞郑重递上自己的礼物,微笑着说:“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陈娜依愣了愣,才恍然想起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哦,我忘了!谢谢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生日?”

叶向北说:“朋友嘛!这份关心总是有的。你俩出去等,我们给班级消毒之后楼门口汇合。”

董小晚听话地走出去。

陈剑飞喊住陈娜依:“你这几天没精打采,不舒服吗?”

陈娜依停顿一下说:“没有,就是有点困。”

刚刚走出门口,王晓诺拦住陈娜依:“喂!做事考虑一下先来后到好不好!”

陈娜依不明所以:“什么事?”

王晓诺:“别装糊涂!我跟陈剑飞什么关系全班都知道,你跟这装什么傻?”

陈娜依:“跟我有关系吗?”

王晓诺:“避嫌懂不懂?别人怎么做的你没看到吗?”

董小晚见陈娜依没跟上来,回头去找,正巧听到王晓诺的质问。她不客气地说:“有本事你去找陈剑飞,跟这使什么劲!”转头拉陈娜依:“走吧,别理她!”

王晓诺:“我当然会找!不过,也不能眼看着某些人使心机不闻不问,那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既然你口口声声没有想法,那就当帮同学忙了,离不该想的人远点!”

董小晚不乐意:“我们离谁远近你管得着吗?”

王晓诺指着陈娜依手中的礼物说:“要么你就明着来,别玩这些阴的!”

陈娜依看一眼手中的礼物,拿起陈剑飞送的一个递给王晓诺:“这样行了吧?”

董小晚瞪眼看陈娜依:“你怎么这样?!”

陈娜依对董小晚说:“抱歉,我有事先走了,你等他们吧。”

董小晚喊道:“娜娜!娜娜!”

室内的陈剑飞和叶向北察觉到门口的争吵,一起走出来,正看到陈娜依的背影。

“怎么回事?礼物怎么在你这?拿来!”陈剑飞拧着眉毛问王晓诺。

王晓诺挑衅地说:“怎么?你送人家的,人家不稀罕转送我了,不行吗?也就我把你当个宝,别人眼里,你就是根草!”

陈剑飞怒:“你说话注意点!”说完,他一推董小晚:“豆豆,把东西给我拿回来!”

董小晚伸手去拿王晓诺手里的东西,王晓诺闪身躲开,嘴里不忿地说:“没你事儿!离远点!你也想插一脚吗?别忘了前些天你是怎么讨好我的!”

董小晚生气:“前些天是我眼瞎!”

陈剑飞脸色铁青对王晓诺说:“之前你怎么做我看在同学的份上都忍了,但今天你太过火,别怪我不留情面!我警告你,以后你别再纠缠我!”

王晓诺恼羞成怒,大声说:“跟我玩暧昧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董小晚说不屑地说:“你别胡说八道了,陈剑飞从来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多女生追他,他都没玩过暧昧,你算老几?”

王晓诺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你又算老几?你也跟他有一腿吗?”

董小晚怒道:“你说话怎么那么脏?”

王晓诺豁出去:“我说话脏也没你做事脏,你一直挂着两个男生不清不楚,不知道哪个更脏!”

董小晚气得脸涨得通红,抬手就往王晓诺脸上挥去。

叶向北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带,另外一手趁王晓诺不注意抢过礼物,塞到陈剑飞手里,随手一推陈剑飞:“赶紧去看看陈娜依,她一个人走了!”转头又对董小晚说:“你这是长脾气了还是长毛病了?还学会动手了!”

叶向北正色对王晓诺说:“适可而止,陈剑飞不是你能想的人,惹火了他,同学都做不成!”

陈剑飞这边早已心急如焚地跑开,昏暗的灯光下,拥挤的人流中,他焦急地寻找陈娜依的身影。可惜,直到走出校门,都没发现陈娜依。陈剑飞忍着满腔愤恨和疑问,沿陈娜依回家的路追寻。走了一半路程,仍然不见陈娜依踪影,他没来由的一阵担心,快步跑向陈娜依家的方向。

直到陈娜依家楼下,都没看到那个令他曾经失魂落魄、现在让他心烦意乱的倩影。他攥着礼品盒,心里一阵失落和疼痛,陈剑飞想不明白陈娜依为什么把他送的礼物这么轻易地就送人,以往,尽管她对人冷淡疏离,但并没有做过什么伤人情面的事情。今天,她的作法不止伤人,对他更是足够残忍。他慢慢地往回走,眼睛注意路上的行人,心底还有一丝期盼,希望能看到那个扰乱他心绪的人,当面问个明白。

远远的路灯杆挡着一个人,昏黄的灯光里升起袅袅烟雾。陈剑飞想,此刻那个倚着路灯抽烟的人或许跟他一样魂不守舍,心里有若干不解和不舍,或者还有不怨。他放轻脚步,悄然走过,不想打扰那同样孤独的灵魂。猛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隐约觉得那件外套十分眼熟,陈剑飞蓦然回头,直奔路灯走去。

“陈娜依?”陈剑飞轻声问,生恐吓到那人。

那人闻声一震,却无回音。陈剑飞瞬间确定那个模糊的身影一定是他在找的人,他心里一阵痛楚,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那么美丽的女生把自己熏染在重重迷雾中。

幽暗的路灯下,陈娜依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放在腮边夹着烟,眼帘低垂,神情凄清。这画面给了陈剑飞极大的冲击,让他忘记质问陈娜依的本意。

陈剑飞抢过烟狠狠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在干什么?”

陈娜依转过头不出声,眼睛不看陈剑飞,上下颤动的睫毛遮住了眼神,看不清喜怒。

陈剑飞缓一口气忍耐着发火的冲动:“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陈娜依闻言起身就走,却并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相反。

陈剑飞拉住她:“你去哪?”

陈娜依无法前行,只好开口:“放手!”

陈剑飞反手把她拉到旁边的楼墙下,四肢并用圈住她,盯着她说:“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停顿一下又问:“这个时间你还想在外游荡?”

陈娜依终于抬眼,她冷漠地看着陈剑飞说:“不关你事,让开!”半晌,看陈剑飞不容她动弹,便烦躁地从衣服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当着陈剑飞的面点燃一支烟,狠吸一口,喷在他脸上。见陈剑飞还是不放开禁锢,于是盯着陈剑飞说:“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可以让开了吗?”

陈剑飞咬咬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陈娜依,不用防备我,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想跟你做同学做朋友,像董小晚一样。”

陈娜依冷冷地说:“我这样的人不配跟你做同学、做朋友,我有自知之明,不去招惹你。如果没有胆量,你也别来招惹我!”

陈剑飞勾起嘴角,无畏又邪魅地一笑,冷哼一声:“长这么大,我听过很多话,但还从来没有人说我没胆量,你不用再想激怒我,跟你做同学还需要胆量?黑社会啊?恕我孤陋寡闻,咱这小地方好像没这机构。”

陈娜依没辙,只好恶声恶气地说:“你放不放?不放手我喊人了!”

陈剑飞无所谓地说:“请便,记得喊大点声,派出所离这有点远!”边说边抢下陈娜依的烟,连同烟盒及打火机一起扔出去好远。

陈娜依瞪着陈剑飞,陈剑飞目光专注凝视她。过一会儿,陈娜依见陈剑飞没有让步的打算,颓然闭上眼,身体慢慢顺着墙壁下滑,无力地坐在地上。

陈剑飞随她蹲下,真诚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遇到难办的事情,一个人扛不住了,说出来,或许有办法解决。”说完,他静静等陈娜依开口。

陈娜依动容,尽管认识陈剑飞时间不长,但她知道陈剑飞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很多时候,她不需要说出心中所想,他就能理解她的意思,给她可以信任的感觉。可是她不敢确定陈剑飞能不能承担她沉重的过往和疲惫的现在,曾经遭遇的背叛让她心有余悸,她可以不指望别人的帮助,但至少不要再大肆宣扬,流言的破坏力很可怕,有时候无异于落井下石。她已经被发配到此,再无退路,她没有勇气再次面对那样艰难的境地。可是渐渐袭来的恐惧和绝望让她身体慢慢变冷,她感觉周身的血液迅速消失一般,脑门和手心开始冒冷汗,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出现,她知道,如果再不出声,一会儿她可能没力气开口。

陈娜依闭着眼断断续续说:“我不敢回去,那不是我家,有人,对我不怀好意。”

陈剑飞当场石化,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如此残酷。他瞬间明白国庆五天假期里陈娜依躲在小旅馆不是他想像中的在等人,而是为了躲避骚扰。联想到她这一段时间每天昏昏沉沉的萎靡状态和在班级里就能睡着的怪象,他明白陈娜依应该是因为恐惧而夜不能寐。想到这些,陈剑飞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穿,血流如注般疼痛冰冷。看着面前陈娜依紧锁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还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心如刀绞,不寒而栗,他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因为生气拂袖而去。

陈娜依久久未听到陈剑飞的声响,心底越发冰冷,刚才跟陈剑飞的对抗已经耗尽她所有力气,陈娜依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身体开始颤抖,额头上惨出的冷汗更多。

陈剑飞回过神,发现陈娜依的异样,轻轻摇晃着她问:“陈娜依,陈娜依,你怎么了?病了吗?我送你去医院!”

陈娜依勉强伸手拉住陈剑飞,艰难地摇头。

陈剑飞见她浑身瘫软,便打横抱起她,走出胡同打车。

坐在车上,陈娜依使出仅剩的力气艰难地说:“我没生病,不用去医院。”

“好,放心吧,不去医院,你别害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陈剑飞沉着的语气让陈娜依稍稍缓解了恐惧和紧张。

陈剑飞半拖半抱把陈娜依弄下车,看她还是浑身颤抖、绵软无力,索性再次抱起她上楼。到了租住的房子,他把陈娜依放在沙发上,起身给她烧一杯热水,同时大脑高速旋转,思考对策。

陈娜依喝了几口水,感觉身体稍稍回暖,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陈剑飞在对面的茶几上坐下来,扶住她手臂,语气笃定地安抚她:“陈娜依你听我说,这里是我跟小北的房子,非常安全,除了我跟小北,其他人没有钥匙,楼上对门是董小晚家。从现在起到以后,你都是安全的,不会有人再威胁到你,我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陈娜依泪眼婆娑,想开口,却语不成音。

陈剑飞抚摸着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见她想开口却又艰难,便说:“你不舒服,就不用着急说什么,我信你,更会帮你,以后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只要好好休息,把所有不愉快和害怕都放下,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快快乐乐上学就好。”

陈娜依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陈剑飞拿过抱枕,扶陈娜依躺下:“你先休息一下,我让小北和豆豆过来。”

“小北,陈娜依这边有点情况,你现在带豆豆来三楼。”陈剑飞言简意赅。

打完电话,陈剑飞握住陈娜依冰冷的双手,试图缓解她的紧张与不安。“你现在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你这些天萎靡不振是因为害怕,对吗?”

“你抽烟是因为紧张想缓解情绪,是吧?”

“你有心理阴影,是不是?”

陈娜依啜泣着连连点头,哭了一会终于完整说出一句:“陈剑飞,谢谢你!”

叶向北接到陈剑飞电话,第一时间接了董小晚一起到来。

陈剑飞对叶向北和董小晚说:“你们现在什么都别问,马上给班主任打电话,让她跟陈娜依家长说,陈娜依今天晚上不舒服,跟她一起住学校。记住,必须让陈娜依家里人认为她现在是跟班主任在一起,怎么搞定班主任你俩去琢磨!”

陈剑飞之所以让班主任出面,除了为方便行事,更主要是想让那个对陈娜依心存不轨的人有所顾忌,让他以为陈娜依已经向班主任求助。

叶向北和董小晚跟班主任视频通话,两人一唱一和,又把陈娜依放入镜头作证,果然赢得班主任的支持,陈娜依放下心来。

过一会儿,舒放电话打回来:“再晚一点,陈娜依家里人就报警了!你们可真够任性的!叶向北,念在以往的信任,这次我帮你,以后坚决不要出现这种事情!”

叶向北说:“老师,您尽管放心,我不会做不靠谱的事情。”

陈剑飞对叶向北和董小晚说:“是兄弟就不说谢了!”

停顿一下,陈剑飞对二人说:“今天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也并不知道很多,简单地说,就是陈娜依现在住的亲戚家不安全,她不能再住了。这些天,咱们看到她状态特差,就是因为她每天提心吊胆,晚上睡不好。再这样下去,即使不出事,她也会精神崩溃!所以,她以后就住这里。豆豆,这里是我跟小北的地方,以前不让你们知道,是怕你们多想。现在也不要告诉你爸妈,就说这里是陈娜依租住的房子吧!现在咱们还有一个事要办,就是说服豆豆爸妈,让他们允许豆豆今天晚上陪陈娜依一起住,方便照顾她。”

董小晚尽管神经大条,但也隐约猜出了事情的方向,她搂着陈娜依说:“娜娜,你别怕,我陪你,还有他们两个会保护你,当初我吓得要死的时候,就是他们俩帮我过来的,你看我现在活得多开心!”

陈娜依偎在董小晚怀里,无声地流泪,半晌才说:“谢谢!”

叶向北拉过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握住,温暖地说:“可能前生咱们就是兄弟姐妹,所以,今生让咱们相遇在这种情形之下,你俩放心,有我和老虎,一定会保护你们安全!陈娜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告诉我们,要记得还有我们三个在,我们会一直在,咱们是一体的!”

叶向北拉董小晚起身上楼,同时对陈剑飞说:“你不用过去跟董叔瑾姨解释,我俩就可以,你陪娜娜。”

陈剑飞点头:“好!”

待叶向北和董小晚离开,陈剑飞对陈娜依说:“这几天你睡不好吃不好,一定非常累,我现在点外卖,一会儿我们陪你吃点东西。然后你跟豆豆早点睡,养足精神,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有什么事也明天再做,好不好?”

陈娜依点头,问:“你们今天都在这吗?”

陈剑飞说:“我们不在这,不方便。你不用担心,这边非常安全,楼上就是豆豆爸妈。如果你害怕,晚上你跟豆豆睡一张床。”

陈娜依说:“豆豆爸妈能同意她过来吗?”

陈剑飞此时心里有底,语气轻松起来:“能!小北哥出马,班主任能拿下,董叔和瑾姨也不在话下,他这人长一张好人脸,就是用来搞外交的。不像我,没安全感。”

陈娜依忍不住一笑,无奈地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陈剑飞见她状态好转,继续调侃:“连你都信不过我,我还能是好人吗?”

陈娜依垂下眼帘,轻声说:“对不起啊!”

陈剑飞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拿出送她的礼物,边拆边说:“你是挺对不起我,把我送你的礼物看都没看一眼就转手送人,太不尊重我了!”

陈剑飞送的是一条精美的手链,而且延续董爸董妈的风格,印制了密码。

他对陈娜依说:“查查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陈娜依认真查着密码,每查一个都念出来:“此、生、安、好、不、染、尘、灰。”她放下手机,仔细看着手链,嘴里轻声重复:“此生安好,不染尘灰。”

陈剑飞微笑着说:“Happy birthday!”

说话间,董小晚和叶向北回转,身后跟着董爸和董妈,董妈手里拿着两套睡衣,两人没有询问陈娜依底细,而是一阵嘘寒问暖,面对两位长辈的信任与关怀,陈娜依彻底从惶恐中缓过情绪。

正热闹时候,外卖送到,董爸和董妈嘱咐几人好好吃饭之后离开。

四人摆开桌子,董小晚拉开架式问:“以后在这住是不是天天有夜宵?”

叶向北说:“这个可以有,就是吃胖了别赖我们哈!”

陈剑飞给陈娜依盛了一碗晶莹润滑的八宝粥:“吃点养胃的,明天再吃其他。”

饭毕,叶向北第三次叮嘱董小晚:“晚上睡觉时候一定把门锁好!”

“唉呀,快走吧!比老董还啰嗦,我都这么大人了,再说,不是还有娜娜嘛!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睡觉!”董小晚把他推出门外,咣当一声关上门。

叶向北和陈剑飞上楼跟董爸董妈道晚安,然后二人直接回到陈剑飞家。

这一晚,陈剑飞睡得踏实,连日来的猜测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让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第二天一早,陈娜依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再叫董小晚起床:“豆豆,起床了,叶向北和陈剑飞在楼下等咱们去吃早餐呢!”

“让他们等着!我还没睡够呢!”董小晚耍赖。

陈娜依好脾气地哄她起床,扶着迷迷糊糊的董小晚帮她洗漱,连衣扣都帮她扣好,终于把董大小姐请下楼。直到看到喜欢的食物,董小晚才彻底清醒。

“昨晚睡得好吗?”陈剑飞问。

“好,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次。”陈娜依答。

“那就好,今天白天咱们抓紧学习,晚上出去K歌!”叶向北提议。

“好啊好啊!”董小晚说。

“我理解你是说K歌好对吧?”陈剑飞揶揄道。

叶向北也说:“董小晚同学,你好歹有点学习自觉性好吗?”

陈剑飞问陈娜依:“你今天给家里人打电话,告诉他们你现在搬出来住的事情,自己能解决吗?”

陈娜依想一下,下定决心:“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都不能再回去了。我现在住的是我表姑家,他们不是做主的人。主要是我爸那边,实在不行,就实话实说。”

陈剑飞说:“能解决就好,如果不行,可以请班主任出面。叶向北还能派上用场,不用白不用。”

叶向北:“随时等候召唤!你记住,你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我们跟你是一国的。”

陈娜依:“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不知道怎么办,也没这么大的决心。”

董小晚搂着她说:“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呢!都是哥们!你看我,从来不说谢字。”

陈剑飞趁机说:“董哥,谢谢你周末起这么早!”

中午,陈娜依打电话给父亲,交涉了一番,终于赢得父亲的同意,她长出一口气。

晚上,四人聚集在KTV,陈剑飞递话筒给陈娜依:“唱唱歌,放松一下,烦恼就没了。”

陈娜依点头,点了一首《关不上的窗》轻声唱起,渐渐声音哽咽。

“我听见寒风扰乱了叶落在寂寞阴暗长居住的巷弄

我听见孤单在隐忍的夜晚是被爱刺痛啜泣着的胸膛

我是心门上了锁的一扇窗任寒风来来去去关不上这些年无法修补的风霜看来格外的凄凉

风来时撩拨过往的忧伤像整个季节廉价的狂欢让我们从头来吧如梦如花

我听见拒绝又嘲笑了黑夜我只是寒冬向着西北的窗......”

歌曲中无尽的忧伤与凄凉绝望令陈剑飞红了眼眶,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拿过话筒用另外一首歌《Unbreak my heart》来回应,他相信陈娜依一定能听懂他的心意:

“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别让我独自承受所有的苦痛

Don't leave me out in the rain别让我独自风雨中

Come back and bring back my smile请回来把我曾经灿烂的微笑还给我

Come and take these tears away请帮我拭去滑落的泪珠

I need your arms to hold me now此刻我要你用臂膀拥我入眠

The nights are so unkind黑夜如此无情

Bring back those nights when I held you beside me请把从前相伴取暖的夜晚还我

Un-break my heart勿伤我心

Say you'll love me again像从前一样爱我

Undo this hurt you caused因你而来的痛楚

When you walked out the door当你走出这扇门,

And walked outta my life也就走出了我的心

Un-cry these tears不要让我哭泣让我流泪

I cried so many nights我已哭湿了太多孤独的夜

Un-break my heart勿伤我心……”

不止是陈娜依,叶向北和董小晚此刻都能明白他们两人的对话。叶向北看董小晚眼泪汪汪的样子,叹口气说:“这歌真是再不能唱下去了。”他拉起董小晚:“我们先送你回家,一会儿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

陈娜依看向陈剑飞和叶向北,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但还是配合地说:“豆豆,你早晨不是没睡够嘛,早点睡吧。”

董小晚在大事方面一贯听从指挥,她明白三人有事情不想让她知道,就绝不会问。

稍后,陈剑飞和叶向北骑上摩托车,陈娜依坐在陈剑飞身后,一路疾驰驶向望江楼。

深秋夜晚的望江楼空无人迹,三人登上楼顶。极目远眺,星垂平野,月涌江流。

陈剑飞对陈娜依说:“我跟小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吹吹风,看看江,嚎两嗓子,把烦恼丢在这里,回去后又是一条好汉!”

叶向北补充:“他没说还要喝点酒!不过,你来这边没这待遇,只能以茶代酒。我回家讨点茶,你们聊。”

陈剑飞解释:“一叶知秋是小北家的生意。”

见陈娜依诧异,陈剑飞补充说:“你假期在这里住的事情,小北不知道,我是偶然遇到。”

陈娜依更惊奇:“你知道我住在这?”

陈剑飞笑笑:“我还知道你是故意把我送你的礼物给王晓诺,怕我不够愤怒,之后用更狠的话、更吓人的举动来激怒我。”

陈娜依沉吟一下,看着陈剑飞眼睛郑重说:“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有其他指望。”

陈剑飞说:“我很庆幸当时没有拂袖而去,那样的话,我可能会自责一辈子。你是在赌吗?赌我会找你问个究竟?其实你应该明白,不用激怒我,我也一样会关注你,你对自己太没信心!”

陈娜依:“我真的说不出口,当时很紧张很害怕,更不确定你会不会帮我。”

说话间,叶向北拎着东西过来,他递给陈娜依一个漂亮的大水杯,晃动间,水中的花朵上下翻飞,煞是瑰丽。叶向北说:“给你的是茶,花茶,大晚上的,怕其他茶让你睡不着。杯子是新的,随茶赠送。”又递给陈剑飞一瓶紫色的液体,是自家酿造的葡萄酒。而他自己则拿了一瓶米酒,走到另外一边城头,远远地自斟自饮。

陈娜依奇怪:“这么快!”

陈剑飞笑:“小瞧小北哥不是!他办事从来是提前安排好,永远从容不迫,不失风度。”

陈娜依也笑:“不过,看他喝酒那架式,算豪饮吧?难道也是酒鬼一枚?你也一样吧?葡萄酒没你这么喝法!”

陈剑飞再笑:“你习惯性小瞧我们,我承认我俩偶尔喝酒,但绝不是酒鬼,对于一切上瘾的东西我们都坚决排斥好嘛!小饮怡情,大酒失态,喝大酒是我们最反感的事情。酒国英雄我们不做,宁愿做狗熊!”

陈娜依微笑:“同学都说陈剑飞恃才放旷,风流不羁,胆大包天,没想到这方面认熊!”

陈剑飞眯眼看陈娜依不语。

陈娜依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陈剑飞喝一大口酒说:“虽说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你却是跟我交集第二多的女生,第一当然是董小晚,你这么看我?”

陈娜依不答,只是看着他说:“还说不是酒鬼,这酒喝得够急的!”

陈剑飞:“你以为是法国干红啊?这就是自家酿的果汁,解渴用的,以后你可以试试!”

陈娜依问;“为什么不是今天?”

陈剑飞凝视着她:“你确定今天要喝?”

陈娜依点头:“越早越好,该放下了。”

陈剑飞明白陈娜依有话要说,他带她出来散心,就是想帮她解开心结,把心底的苦闷都说出来,亦想帮她放松长期紧绷的神经。他知道陈娜依过去有故事,而这故事必然是沉重又不堪,陈娜依心底的压抑需要释放,释放之后才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很期待她能快点走出阴霾,但又不想迫她过甚。

陈剑飞转头对叶向北说:“小北哥,再辛苦一下,陈大小姐要喝葡萄酒,来一大瓶!”

叶向北笑:“这个可以有!”

陈剑飞问:“为什么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陈娜依也问:“很重要吗?我怎么看你重要吗?”

陈剑飞说:“往小了说,好歹咱们现在算是朋友,我想听听朋友的意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往大了说,咱们现在是队友,为了团队的长久发展,我也要听取队友的意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实话实说吧,不用考虑我面子,我扛得住。”

陈娜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实话,我对你的第一感觉是可以信任。”

陈剑飞一拍栏杆,即兴奋又感慨:“有这一句话垫底就够了!感谢信任!”

陈娜依继续说:“尽管来的时间不长,但听到你的事情却不少,总结一下,用‘年少轻狂棱角分明’差不多能概括;可是我眼中的你却不是这样的,用‘谋定而后动’形容比较恰当,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陈剑飞:“年少是肯定的,但我有什么资本轻狂?看清形势之后出手是勇敢,看不清形势就出手是莽撞,莽撞要付出代价,我怕付不起代价。”

陈娜依接着说:“还有,不轻许诺言。”

陈剑飞:“轻诺者寡信,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敢承诺。”

陈娜依动容:“一旦承诺拼了命也要完成,对吗?”

陈剑飞:“算是吧!我理解的承诺必然是沉重的,不然怎么说一诺千金呢!”

陈娜依低声说:“沉重到让人要不起,更还不起。”

陈剑飞忙说:“没绑架你的意思啊!别想多了哈!”说完喝一口酒,对着江面呼哨,像个孩子一样来回奔跑跳跃。

陈娜依笑着看他,心底的防线全面崩溃。这样一个睿智、仗义、真诚、果敢的大男孩,把最真的心绪袒露,愿意用他全部力量来保护自己,怎不让人信任与感动?

叶向北回转,递给陈娜依一瓶葡萄酒:“叶氏佳酿,欢迎品尝!”

陈娜依深吸一口气,扬头豪饮一大口。

陈剑飞阻止不及:“喂喂喂!虽说这近似果汁,但毕竟还是有酒精,别这么吓人好吗?”

陈娜依笑笑:“酒壮怂人胆!”

陈剑飞与她碰一下酒:“女生还是优雅一点。”说完轻啜一口。

陈娜依看着陈剑飞真诚地说:“还没好好谢谢你的生日礼物!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非常感谢!”

陈剑飞明白陈娜依并不是说那条手链,而是另有所指。

“此生安好,不染尘灰,是我最大的愿望。”陈娜依难掩落寞,“到这里来,本来就是灰头土脸。”陈娜依陷入回忆,一脸凄怆。

陈娜依的妈妈是一位美丽的俄罗斯女孩,父亲当年在俄罗斯打拼事业时与之相识、相恋,并一起创业。在父亲事业刚刚有起色后,两人一起回到中国,没想到的是她却不能适应异乡的环境和生活,日渐苦闷。生下陈娜依不久,她回国探亲,从此却再没回来。陈娜依父亲把所有身家都赠与她,只留下襁褓中的陈娜依。陈娜依从小跟随爷爷奶奶长大,虽说衣食无忧,但奶奶对妈妈拿走所有财产却抛夫弃女一直心存怨恨,连带着对小小的娜依也不甚喜欢,特别是看到娜依那张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面孔,便会更怨恨妈妈的绝情,抱怨的话当着小娜依的面也不收敛。以至于,小小的娜依不仅要承受失去妈妈的孤苦,还要承受奶奶的埋怨,更不敢提起妈妈这个词。小时候,她最盼望的就是爸爸回家,她偷偷地对着爸爸叫妈妈,每当这个时候,爸爸都会紧紧搂着她,宠着她,让她倍感安全与温暖,哪怕脸上有爸爸的泪水滑落。

娜依从小就异常乖巧,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人的脸色,努力赢得所有人的喜欢,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妈妈离开带来的怨怼。爸爸才不会被指责,才不会愁苦。她只有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变成人人夸奖的好孩子,奶奶才会喜欢她,爸爸紧锁的眉头才会舒展,才会露出笑容。

直到她上初中,家里的气氛才彻底改变。那一年,爸爸再婚,爷爷奶奶觉得爸爸终于家庭圆满,长出一口气,以往的怨尤逐渐淡去。每逢过年过节,一家人团聚时,家里气氛难得地祥和,可是娜依知道,这跟她没有关系,大家都尽量不提及她,为的就是不再想起她的妈妈。很多时候,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外人。

高中之后,她跟父亲一起生活,不久,继母的父亲也因退休搬来同住。而这是她恶梦的开始,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曾经是小学校长的慈祥外公竟然是一个衣冠禽兽,趁着家里没人时候,他找借口接近娜依,动手动脚,抚摸娜依的身体,娜依吓得大声呼救,情急之下,用花瓶砸在他的头上,才得逃脱。娜依从此不敢回家,死活让父亲把她送去寄宿学校,不明所以的父亲第一次对娜依失望,以为一向乖巧的娜依也开始了青春叛逆。

在学校宿舍里,娜依结交了一个最好的朋友--李妍,那是一个仗义敢言的女孩,在跟陈娜依熟识后,得知她的遭遇非常同情她,在学校里时常护着她。假期里邀请陈娜依去她家里同吃同住,两人相处情同姐妹。李妍有一个男朋友叫王印,是一个温柔的男生,对李妍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连带着对陈娜依也十分友好。但时间长了,陈娜依渐渐觉得他的好夹杂着其他成分,于是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她不想也不敢失去最好的朋友。

但女孩的心思终究还是敏感的,李妍不知道从何时起察觉王印的感情发生转移,那个爽直的女孩眼里揉不得沙子,与王印大闹起来。娜依则再三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从未对王印有任何非分之想,李妍总算愿意相信她的真诚。只是,陈娜依明白,从那以后,她跟李妍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就这样,高一生活在磕磕绊绊中过去。

暑假时候,某天李妍带陈娜依出去玩,没想到却是把她带到夜店。陈娜依从小的教育不允许她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哪里还敢在这样的场合逗留,可又不敢得罪好友,她左右为难,于是绞尽脑汁找借口想离开。正在为难之时,却见王印带着另外一个男生赶来,死活拖着陈娜依玩耍。尽管陈娜依没有经验,但她明白,李妍和王印是在给她介绍男朋友,而那个男生曾经跟王印一起见过她,从此便对她念念不忘。那个叫秦明亮的男生并不是学生,而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二代,习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更习惯了追逐女孩。

陈娜依实在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三番五次找借口躲开,都被李妍挡回去,李妍甚至生气地说:“你不想交男朋友是不是因为对王印有想法?”陈娜依无奈留下。怎料秦明亮越玩越放肆,搂着陈娜依动手动脚,凑上来要亲吻陈娜依,她吓得落荒而逃,这一举动让秦明亮颜面扫地,他哪里肯依,大力把陈娜依扯回去。李妍和王印也在一旁劝陈娜依放开一些。绝望的陈娜依情急之下敲碎酒瓶,握着碎酒瓶阻挡秦明亮,微醉的秦明亮见此反而来了兴致,不管不顾上前,李妍和王印见事情不妙,赶紧上前劝阻秦明亮,但秦明亮此刻已经不太清醒,对着他们破口大骂,几个人纠缠在一起。陈娜依情急之下错手把碎酒瓶扎进秦明亮腹部,瞬间满手鲜血,现场一片混乱。她趁着其他人关注秦明亮时,仓皇逃出夜店,看着满手的鲜血,陈娜依抖成一团,冷汗直冒,浑身发软。

事情后续的发展让陈娜依十分不解,秦明亮一口咬定是王印扎伤他,理由就是跟他抢女朋友。一时间,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桃色说法愈演愈烈。那一段时间,陈娜依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每天过得担惊受怕,行尸走肉一般绝望。手上的血渍洗去之后,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受了伤,虎口处一条蜿蜒的伤口每天隐隐作痛。她没去医院包扎,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就此破伤风也好,就当是天意让她过不去这个坎了。苦闷之中,她流干了眼泪,终日惴惴不安。长时间的紧张情绪导致她形成心理阴影,让她不敢回想之前的事情,每当不经意想起,她就开始惶恐,然后就控制不住地颤抖,出冷汗,浑身发软。她偶然发现烟雾可以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于是背着人时候,她开始偷偷抽烟排遣难奈的不安。

李妍第一时间跟她绝交,那个烈性的女孩绝交时的话也说得言词犀利:“你长得这么漂亮,又看起来这么柔弱,像个狐狸精,天生就是勾引男生的料,哪个男生粘上你都得倒霉!”这话像响亮的耳光一样震得她心惊胆战。

而秦明亮从此却以正牌男友自居,竟公然找上门,无论陈娜依怎么解释,家里人都认定他们之间不单纯。陈娜依父亲无奈之下给陈娜依转学,把她托付给自己的表姐。陈娜依从省会城市来到这小地方,等同于发配到此。

陈娜依不留恋大城市的繁华,因为她知道那些喧嚣不适合她。但是为着那样的理由被遣送至此,她还是难以释怀。本以为从此可以远离是非,没想到的是,姑父竟然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无耻之辈,他垂涎陈娜依的年轻和美貌,屡屡不怀好意接近她,甚至故意挤在她身后。陈娜依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骚扰,一度如惊弓之鸟。国庆假期,她怕面对姑父的猥琐和骚扰,独自在小旅馆躲藏了五天。之后,她每天回家便形影不离跟着表妹,晚上睡觉也尽量保持警觉。但是,她生日那天,姑姑陪表妹去外地考试,她彻底没了指望,不敢回家。

陈娜依断断续续叙述着一年以来的事情,几度哽咽,身体又开始颤抖,最终扶在栏杆上泣不成声。

陈剑飞胸中的愤怒似乎要炸裂,恨不能手撕了那几个禽兽。

“我真的害怕,非常害怕,晚上不敢睡。”陈娜依说起来仍然恐惧。

陈剑飞扶起陈娜依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和小北,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到你!”

陈娜依哭着说:“以前的事情我不敢告诉我爸,他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不想他再为我操心,也怕他失去那个家,现在的事情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告诉他。”

陈剑飞安慰她:“不用告诉他,现在没事了,告诉他不过是白白担心。其他人也不用知道,小北和豆豆能理解,外人更不必要知情。”

陈娜依情绪稍稍平复,她抬头看着陈剑飞,泪眼朦胧:“其实我更不想连累你,我不想拖累任何人,但我真的走投无路。”

陈剑飞看着陈娜依真诚地说:“你没有连累我,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如果你真的在我身边发生不测,那比杀了我更让我难过。”

陈剑飞为陈娜依擦去泪水,盯着她的眼睛说:“陈娜依,你听着,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

陈娜依点头:“谢谢你,欠你这么多,我不知道能不能还得起。”

陈剑飞柔声说:“你不欠我什么,这是我愿意去做的事情,不是你求我。还有,你不要想着回报,我们是同学,是朋友,是知己,或许以后还会是恋人,这是我对你我关系的定位。高考之前这两年我不会越雷池一步,我说到做到。”

接着,陈剑飞又一字一句地说:“在你难过的时候,我会借肩膀给你依靠;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拼命护你周全!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请你,相信我!”

陈娜依含泪点头:“我信你!”

陈剑飞:“现在是你最无助的时候,我不会趁人之危,我陈剑飞做不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我只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把我当可靠的朋友,就像豆豆一样。我更希望,此后的每一天,你也像她一样快乐成长,看到你开心,我才觉得自己有价值。”

“我知道你待人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是不想惹麻烦,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我们弱势时候,面对很多强势之力都束手无策,所以你用远离人群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出事儿。但这种孤立自己的作法不是最好办法,天天淹没在恐惧当中,活得卑微无助,不能解决问题!”

“很多女孩都把美丽当成最强大的资本,并且因此自信骄傲。你不要因为过去遇到的意外就对自己失去信心,这个世界摧残美丽的禽兽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是想保护美丽的护花使者。不要因为有人渣的存在,就拒好人千里之外。跟好人保持君子之交,让自己朋友多一些,你会更安全。”

“还有,以后不高兴时候不要憋在心里,朋友就是用来分担困难和忧愁的,不需要肩膀的时候,我还可以贡献的我耳朵,听你的苦闷。再苦再难的事情,有人分担都会过去。”

陈娜依说:“是啊,有时候觉得活得太累太难,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活成了红颜祸水。”接着她又无奈地说:“你知道吗?我转学过来占了大便宜呢!要不是其他班级的班主任都不敢要我,我也不会空降到英才班。”

陈剑飞见她情绪低落,逗她开心:“这便宜可是不小,****啊!别人有滚动时考出去的危险,你倒是最安全的一个。”

陈娜依振作一些:“别小瞧我,好歹我也曾经做过别人家的孩子。现在没有什么让我担心的事情了,我会全力以赴学习,你等着看我成绩吧!”

陈剑飞见她有了斗志,很是欣慰。“行,你只管往前冲,后面有我保驾护航。”

陈娜依:“你放心,我会对得起你的保护。这一年多活得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耽误了太多学习,我得补回来。”

陈剑飞:“以后再不要愁眉苦脸过日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娜依:“像豆豆一样任性?不是谁都有那个幸运,任性地活着需要强大的资本。”

陈剑飞:“现在你有同样的资本,可以试试。”

陈娜依:“你们都是这样一路过来的吧?都说你不羁、任性、叛逆。”

陈剑飞:“什么叫叛逆?我不懂!也没那个资格叛逆。不羁更不对,我既没做什么规则之外的事情,为什么要拴上我?至于任性,从小就没有过那待遇!”

陈娜依:“对于你们这些幸运儿来说,叛逆不是很时尚吗?”

陈剑飞:“别侮辱叛逆这个词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把一切不按套路出牌都叫叛逆,各种恶劣也叫叛逆,我觉得有些所谓叛逆叫堕落更恰当。叛逆是小孩反抗大人时候的说法,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玩不来那么幼稚的游戏!”

陈娜依:“叛逆在你看来是小孩的游戏?”

陈剑飞:“差不多。你叛逆过吗?”

陈娜依叹气:“我哪有那个幸运!听话还来不及,还怎么敢叛逆!”

陈剑飞想起一件事,笑了笑:“也是,只有董小晚那没心没肺的家伙才叛逆,越活越回去了,这个暑假里叛逆了一回!”

陈娜依不解:“后来怎样了?”

陈剑飞用下巴指一下站在另外一边城头的叶向北:“让小北哥给收拾了!”

陈娜依:“看不出叶向北还能教训董小晚,只看到他对豆豆是真的好。”

陈剑飞:“收拾她也是真的好的一部分。”

陈娜依抚摸着手腕上的链坠,轻声说:“此生安好,不染尘灰,这就是真的好吧?”

陈剑飞试探着说:“其实这只是我送你礼物的一个点缀,正品没拿出来,怕你不要。那我多没面子!”

陈娜依想了想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身外之物,曾经,我很怕当不起那么重的心意。现在,你已经把最昂贵的礼物送了我,其他的,我能接受,或许那些才是我能还得起的。”

陈剑飞兴奋地猛拍栏杆:“这么说我面子保住了!不给男人面子是最大的侮辱,等着!”

陈剑飞这次没再使唤叶向北,而是亲自下去,从叶向北车上拿出一个精美的长方形木盒。陈娜依打开看到里面的物品,不禁动容:“太贵重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刚说不能让我没面子,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呢!”陈剑飞说,“以后你可以礼尚往来,我不怕贵重。”

盒子里是一套5支精美的笛子,而且每一支都已经贴好膜,不只贵重,心意更是无价。陈娜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愣愣地看陈剑飞。

陈剑飞拉过她的手腕,摘下手链,“这还是一条坠子,是可以坠在笛子上的。”

陈娜依拿过一支笛子,把坠子穿上。此刻,她觉得一切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感动。于是她把笛子轻轻放到唇边,一曲悠扬的《不染》随着江风飘向远方。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但愿洗去浮华掸去一身尘灰再与你一壶清酒话一世沉醉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回忆辗转来回痛不过这心扉愿只愿余生无悔随花香远飞……”

陈娜依两行清泪滑落脸颊,笛声呜咽。

笛声停下,陈剑飞为她拭去泪水,轻声说:“把烟戒了吧!”

陈娜依点头:“嗯,不会再碰了,那个时候是因为害怕。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说得出,却做不到。”

陈剑飞:“努力地坚强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恶梦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未来的日子没有坎坷,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我们一起变强大吧!”

陈娜依说:“好!”

陈剑飞:“收了我的礼物,收下我的心意,答应我的要求,不能再反悔!”

陈娜依:“不反悔!我保证!”

陈娜依对着江风静静地站立,心底越来越澄明,长久以来的惶恐与悲切渐渐远去,一种叫勇气的情绪像一颗顽强的种子般破土而出。

过了许久,陈娜依忽然说:“明天陪我去理发吧,我想把过去斩断!”

陈剑飞吃惊地看着她,他喜欢女孩美丽的长头发,很想阻止她剪断长发,半晌才说:“斩断过去还包括这个吗?”

陈娜依解开马尾辫,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从有记忆起到现在,我就是长头发,不是因为我自己喜欢,是因为大人们喜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让大人高兴、喜欢。你问我叛逆过吗,从来没有!我以为我生来就没有说‘不’的权利。小时候让大人喜欢还算容易,可是现在,不管我怎么小心翼翼、怎么委屈求全,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反而越错越多,怎么做都错!很多时候,就快把我逼上死路了,我还是错的,还是受惩罚的那个!凭什么?”陈娜依又哽咽。

陈剑飞心疼地抚摸着陈娜依飘逸的长发,不知如何安慰她。心想,索性让她把过往的一切都说出来,把心中的壁垒都打破,只有让她冲出那道藩篱,她才能放下过去,活出应有的模样。

“以后,为自己活吧!为自己好好活,有委屈就说出来,有高兴就笑出来。”陈剑飞说。

“嗯!既然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他们满意,索性不管他们,讨好别人活着的日子我过够了!我累了,更厌了,以后,按我自己的想法活吧!”陈娜依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陈剑飞拉过她的手,轻轻撕下她贴在虎口的创可贴,仔细看那道伤疤。那条蜿蜒的伤疤在他眼里略显狰狞,像一条毒蛇一样让人心生恐怖。他不敢想像陈娜依满手鲜血的样子,是怎样的绝望与恐惧才能让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孩拿起利器自卫。

第二天一早,陈剑飞接陈娜依去理发店。路上,陈剑飞拿出一张火凤凰图案的纹身贴,换下她的创可贴,细心帮她贴在虎口处。陈娜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再次感动,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男生多次给她最细腻最温暖的关怀,每每令她动容。她明白陈剑飞的想法,他想让自己像凤凰涅槃一样,用火焰洗去过去的种种尘埃,绚烂重生。

到理发店,陈剑飞看着陈娜依毅然决然的表情,所有劝阻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当陈娜依那一头秀发飘落时,陈剑飞心里满是不舍,他珍惜地拿起一缕,放在手心,决定好好珍藏,做个纪念。他问陈娜依:“再长到这个长度需要多长时间?”

陈娜依看着他珍而重之的举动,不禁怅惘,心底没来由划过一句: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理发师工作结束,一头俏丽短发的陈娜依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轻轻一甩头更添飒爽。相比陈剑飞的依依不舍,陈娜依则豁达许多,她觉得自己沉重而不堪回首的过往都已随着那三千烦恼丝而去,只余轻松与释然。

“怎么样?”陈娜依问。

“请问小姐您是哪位?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陈剑飞佯装不识,伸出手。

陈娜依与他握手:“我是新人陈娜依,请多关照!”

董小晚乍看到陈娜依新发型时的表情跟受到惊吓的兔子:“哇!哇!是谁?你是谁?”

叶向北也惊讶,冲陈剑飞竖起大拇指:“哥们,够狠!毁人不倦!”

董小晚眨着眼睛问:“我也剪成短发好不好?”

陈剑飞摸着自己的寸头说:“是兄弟就看齐,卡尺3毫,不能再长了!”

“别闹了兄弟们,排练时间到!今天咱们排练新曲子,专属陈娜依的一首摇滚《一夜成长》!”

“始终飞不到彼岸却不停挥着翅膀任性地寻找答案笑着让泪水飞散

我们都一样梦想去流浪挣脱了牵绊一夜间成长

我们穿过多少迷惘捱过的煎熬辛酸不愿对别人讲

我们流过多少眼泪受过多少伤却从没放弃过抵抗一路上我湿了眼眶

我们都一样梦想去流浪挣脱了牵绊一夜间成长

我们曾对命运咆哮对昨天失望怀疑过要去的地方

我们从未停下脚步继续往前闯勇敢是最后的倔强

一路上我湿了眼眶我们都一样一样会悲伤也一样会倔强

我们都一样一样会彷徨一样想要伪装也一样会坚强一样要坚强”

剪了短发的陈娜依别样的帅气,虎口处的火凤凰随着她拨动琴弦闪动翻飞,像有了生命一样。一曲唱罢,她含泪说道:“感谢我的兄弟姐妹,因为有你们,我变得坚强,找到了方向!以后,我要为自己而活!努力地、好好地活,活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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