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城三面春江水,盈盈一脉青山醉,袅袅江上雾,青山千丈阶。
流水送兰舟,自远方飘来。
舟头伫立着一位金纹玄衣的俊美公子,龙章凤姿,发丝用锦冠束着,如煌煌明日般的俊颜上,一片淡漠,有着岁月积淀的深邃。
忽然,一阵清幽的笛声,从对岸传来,不绝如缕。
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似间关冰凝,若幽咽泉流。
那是《郁轮袍》。
昔日少年诗佛以此干谒玉真公主,曲动京城,青云直上。
有意思了。
男人笑了笑,打了个手势,船停。
春申江上升起了袅袅的水汽,岸边,有一树极繁的梨花,若堆砌了洁白美丽的雪。
花自飘零,落入水流,归梦南浦,便是江南纤丽的风流。
少年带醉而微醺,声色靡靡而旷远。
“吾友啊,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天下熙熙,利来利往,您又为何而碌碌呢?”
雾气弥漫,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只隐隐间窥见半片天青色的衣角浸入江中。
少年躺在竹筏上,头顶是纷扬如雪的梨花,出尘的蕴藉。他修长的指握住乌银酒壶,浅啜一口,姿态风流而不羁。
男人轻扣船舷,微眯双眸,半晌笑了,“卿知我。”
岸芷汀兰,芊芊黛草,皆是郁郁青青。
“君为天上人,某为江边青衣子,忘川曾旧识.........”
少年似醉的很了,声音沙哑而撩人,他开腔,婉转唱念。似绝世的舞姬一挥殷红水袖,像春日多情的拂面杨柳。
几乎妖华。
美姿仪,素白雪,春江清笛。
令人愉悦的风雅之局啊,如此玲珑秀致的少年风流。
男人沉默半刻,悠然开口,回答少年的引问。
“哀吾生之须臾,长江之无穷而不可得,权与利,财与名,便也可为短暂人间的极乐。”
有江水拍打着船身,鼻尖萦绕着两岸香草的清芬,少年身上落了一瓣一瓣的素雪。
那素雪亦有情,痴缠着人间绝好的少年颜色。
“极乐之物,却也是世间万种烦恼的原始,再者,君不见百年前叱咤风云财权倾国者,如今不过是一抷黄土啊。”
“哦?卿之意,吾当披发跣足遁入山林,方可修得自在?”
“彼且奚适?如此图终南捷径者不知几何,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却寥寥可数。”
少年朗然一笑,遥遥向男人之掷了个酒壶。
男人伸手接过,拔塞,轻嗅,一缕清洌暗香。
他又笑了,抚摸着木壶上细密的纹理,似漫不经心道。
“卿为长沮否?为子牙否?”
长沮者,厌世俗之物欲横流清高自赏;子牙,叹世乱之哀哀孤鸿而兼济天下。
这算是有意于少年的干谒之见了。
毕竟,对于那样的秀致风流,他自然不吝于给与予对方青云平步或扶摇东风。
少年从竹筏上起身,懒懒的靠在梨花树下,风华雅致隽永。
他沾花一笑,仿佛让人嗅见了云间雪,雪山莲,莲上香。
“沧浪之水清兮?浊兮?”
薄雾袅袅,横江如练,半江瑟瑟,宛若绝好的水墨画卷,勾勒着十丈不言红尘。
半晌,男人放声大笑。
“卿为妙人。”
天将离恨恼疏狂,可谁又不爱煞那江边风流青衣郎。
见之而神往。
他将壶中美酒一饮而尽,取下身上的碾花璃龙玉佩,向岸上用力掷去,调侃般笑道。
“是叶娘子的红尘醉啊,喏,且当回谢了。”
那是乾明帝与谢清知的初遇,几近改变了大夏后世的二人,初初的相遇。
于是,天涯遇故,海角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