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雨琪笑声渐消,我揉了揉鼻子,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之前就给你打过预防针的,你怎么不守约呢,雨琪-姑娘。”我原想直接喊她的名字,又担心她不喜便在雨琪后面加了“姑娘”两个字,却不曾想似乎很喜欢这种称呼。
她的嘴角上扬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两只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以一种近乎蛮横的语气说道:“我是女生哦!”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俏皮的笑出了声来。我的目光一顿,停在了她的脸上,愈益觉得她并不像我之前想象中的那般难以接近,反而有那么一丝俏皮可爱,无形间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见我并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的脸上晕出一抹绯红。
“我在杂志上看过一些你的爱情诗歌,嗯,挺不错的。”突然听到她这样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一片惊愕,许是看到了我的神情,她轻拂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补充道:“最深刻的还是你的那首《吻痕》。“《吻痕》?”我疑惑的问道。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继而指尖轻敲了一下桌子,缓缓轻吟道:
“当月亮静静升起的夜晚,
悄悄打开你深锁的窗户。
看看这棵载着万钧思念,
终爬至你九楼窗边的爬山虎吧。
如水般的月光静静泻在她万千的柔叶上,
藏下一个青春的秘密,
这点点晶莹中有我一个印满思念的吻痕哦。”
声音低婉清脆,若涓涓溪流激荡溪石,情感随着声音的变化而起伏,我不由得听的痴了。却又蓦的感觉有些羞涩:是呵,少年悄隐于心间的慕艾异性的情感,在她的面前已然悄无遁迹了。
“她会不会想我是……”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只得静默在那里。见我发呆,她轻轻在我面前摇了几下柔荑,我才蓦的从臆想中惊醒了过来。看到我的窘态,雨琪莞尔一笑道:“你的爱情诗歌虽然很不错,不过嘛……”说道这里她故作停顿看了看我的反应,“不过什么?”我被她的话引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学着我之前逗她的语气说道:“说了你也不要生气哦!”看到她这般模样,我不禁感觉好笑起来,笑道:“好吧,雨琪姑娘,愿洗耳恭听,保证不失约。”听到我故意学着古人语气却又显得不伦不类的应答,她轻飘了我一眼道:“不过嘛,呵呵,虽然有了海子几份浪漫气质与叶芝的些许温柔情怀,却又多了一些‘流氓’习气。”说道“流氓”这两个字时,她故意咬牙加重了语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听到她这番解释,我的脸色一红,又急忙反驳道:“‘流氓’?怎么会!我一直感觉自己很好啊。”
“还说自己不够‘流氓’呢,诗中的最后一句‘这点点的晶莹中,藏有我一个印满思念的吻哦’不是最直接的证据吗!呵呵,你就是一个坏小子!”夏雨琪戏谑道。
听到她竟然这般‘胡搅蛮缠’挪揄我,我刚想再开口辩驳,不经意间看到她娇笑的样子,心里一动,站起来向她徐徐俯倾下去,看到我的动作,她的眼睛闪现出一丝慌乱,却又强忍了下来,故作镇静地一动不动看着我的眼睛。直至我倾至可以清晰的看清她眼里我的影子,她终忍不住伸开手想要把我推开,不等她的手碰到我,我便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她坏笑道:“呵呵,我还以为你脸上有脏东西,不好意思看错了。”她重重在桌下踢了我一脚,待到我松开她的手腕,生气的翻看起桌上的书来。
我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急忙说道:“好了,雨琪姑娘,是我不对,小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完也不理会旁边别人异样的目光,双手做揖状向她垂了下去。她的脸色绯红,急忙阻止了我的动作,轻斥道:“我怕了你了坏小子!”说完也忍不住“扑哧”的笑了起来。
见她由嗔转笑,我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故意将神色一滞,以一种略带忧伤的语气感叹道:“其实写爱情诗写的愈好,背后写诗的人反而会愈益痛苦。”雨琪充满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便接着说道:“正是因为有了痛苦,写出的诗句才会那么感伤动人,诗人曾说‘忧伤是心灵之花绽放的声音。’正是这个道理。”
我见她的眼神中的疑惑更加浓重了起来,眼睛却还在直勾勾盯着我期待着下文,便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道:“比如多情的海子,他的情感繁芜而坎坷,一生中虽遇有六个不同的女人,却没有一段修成正果,他将痛苦倾诉于山间的石头,田野的麦浪,甚至东去的流水,他试图通过旅行忘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逃避,最终随着自己构筑的精神世界倒塌,而离开了这个他爱与痛的世界。如果说海子的爱情是复杂苦痛的,那么叶芝的爱情则是简单孤寂的,他在诗句中描述自己二十三岁时第一次遇见茅德。冈的场景:“她伫立在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仅从这几句便可想象到女主人公的美丽,多情的诗人对茅德。冈一见钟情,却也未他此后苦痛埋下了伏笔,他苦苦地追求着茅德。冈,却又被一次次无情的拒绝,他为此苦痛、伤心、哀怨……我们无法单纯的用文字描绘出诗人的痛苦,却能从诗人留下的诗句中感受到那种力透纸背的绝望凄凉……。”或是我的这番话语,对雨琪造成了深深地触动,她久久不语。
“你不会也经历过这种痛苦吧?”静默了许久的夏雨琪突然向我问到。我被她的问题堵的一窘,说不出话来,看到我的窘态她呵呵的笑了下,道:“不过那些诗人诗句的女人也间接的成全了他们,不是吗?”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见我认同了她的观点,雨琪对我眨了眨眼睛,有意无意的轻轻说道:“希望你也可以拥有一个带给你痛苦的女人。”说完便羞涩地垂下了头,听到她充满戏虐的话语,我本想生气,却又看到她略带羞涩的样子,反而在心里暗暗忖道:莫非她在暗示我……。还未等我继续深思下去,她又对我浅笑道:“不过,我想女孩子宁愿喜欢傻瓜,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坏小子的!”这时我才听出她是在逗我,心里一阵失落,暗道:看来我在她心里留下来了坏小子的形象不会轻易改变了。
两个共同喜欢文学的青涩孩子,在洒在图书馆内的金色阳光里谈论、追忆着海子、叶芝、拜伦、徐志摩的诗歌以及那些他们沉淀于遥远时光里的故事,虽然偶尔还会因某种观点发生拌嘴,却是那么的温馨与美好。当多年后我再追忆这个与夏雨琪在图书馆相遇的夏日,内心仍会淌出一股透彻的暖意,记忆依旧是那么清晰,仿若仅仅发生在昨日一般。
窗外一抹清凉的夏风透过窗户留下的一道缝隙,吹在了我们的脸上,凉意将我们才从遥远的时光里唤醒,看过墙壁上的钟表,我们相识笑了一下,我知道是告别的时候了。心间突的产生出一种难言的愁绪来,静默了一下,看到雨琪恬静的模样,便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们还会再见面……”不等我将后面的“吗”字说完,雨琪俏皮地反问我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见面呢?”我的脸色一黯,心间想到:“是呵,她那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同我这般的坏孩子见面呢!”
“我想用你的借书证借一本书,可以吗?”
“可以吗?”突的听到雨琪上面的话,我没反应过来,却反而学起她的语气来了。雨琪不由得的被我气的笑了起来,我才反应过来:要用我的卡借书,那不就是意味着我们还可以……我的心仿佛拨开了云雾一般,呵呵……呵的点了点头傻笑了起来,雨琪摩挲了下放在桌子上的书的扉页,不满的瞪了我一下,便拿了我放在桌子上的借书证,向图书馆借阅管理中心走去,我急忙跟了上去。帮夏雨琪借过书,我们一起走出了图书馆,雨后的天空格外的清新、澄净,相互留下了联络方式,告了一声“再见”,雨琪便向坐掩于翠绿的核桃树下学校侧门方向行去,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我悄然一笑,对着天空挥了挥拳头,暗暗想到:我和夏雨琪的故事也许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