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正道
赵韬看顾长安要回家，就也不玩了，韩文波见此愤愤道：“长安你平时比我瘾都大，反正考完了，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顾长安随便找个理由：“今天我妈非得让我回去，假期还长呢，再约呗。”
韩文波不愿意回，就说：“那你们都回吧，我再玩会。”
金帆和姜浩直接打的走了，顾长安和赵韬不着急，慢慢散着步往回走。
“刚刚你咋那么菜，刷夜还没缓过来？你要正常发挥，我们那局肯定输不了！”赵韬出了网吧就迫不及待开始讨论刚刚的游戏过程。
顾长安嗯了一声，心想那可不菜么，都多少年没打过这些游戏了。
赵韬看顾长安谈游戏兴致不高，就问：“怎么着，你昨天没考好？”
顾长安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和赵韬打个底，让他对自己今年高考失利早做打算。
前世他本来就是去复读了，自己光顾着打游戏，压根就没关注过哥们的情况，只是知道个大概。
以自己成年人的眼光来看，直接去上个垃圾二本肯定是不行的，复读也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最终，他放弃了和赵韬说这事，只是附和道：“嗯，我感觉没考好，第一天考完，晚上没有睡好。”
隔了12年，顾长安已经不记得自己具体怎么没考好了，只记得第一天考完晚上失眠，后半夜才睡着，其他的都没什么记忆了。
赵韬听完也变得有点失落，“考完我才发现，平时还是玩的太多了，没有好好学习，我估计我除了英语，其他的可能分都不高。”
顾长安想，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觉得还是得安慰一下哥们，“实在不行就再复读一年呗，你看我们班前几名不也总是被几个插班的复读生长期霸占着，你到时候说不定也有这么风光的时刻。”
赵韬听完恢复点乐观，虽然心底里知道自己考砸了，但嘴上还是有点不愿意服输，“那倒也应该不至于，估计应该还能行，只要不太差我就不复读，再过一年高三，那可太苦了！”
顾长安听这话面上附和，心底呵呵，少年人的天真啊。
等到工作结婚生了孩子，挨了社会的毒打，你才会明白，有机会重生回学生时代，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十来分钟后，两人在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顾长安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6岁前和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对父母基本没有印象。
到了小学年纪，父母把他接到乡镇上小学。
那时爷爷是乡镇上多年的老会计，帮忙在乡政府边角安排了两间屋住着。
顾长安家的小区基本是吴城的第一批商品房，小学四年级时，顾焕明和魏蓉为了两兄弟的教育问题，觉得在乡镇上继续下去只会耽误孩子，于是买了远房舅舅在吴城开发的，分期还款。
顾焕明和魏蓉都是乡镇基层公务员，换房子的前几年公务员工资刚开始调整，工资特别低，为了还房钱，小学那两年过的挺拮据。
由于童年父母的缺位，顾长安和父母并不亲，总是无法做到如他哥哥那样自如的和父母相处。直到初中，顾长安都经常回农村爷爷奶奶那玩。
后来他渐渐沉迷于游戏和网络小说，嫌农村没什么好玩的，就渐渐回的少了。
顾长安家在五楼，中午出去是慌慌张张，没好好看看，现在就觉着相比12年后，这楼现在看着还比较新，小区里也只有寥寥几辆车，不像前世他回来看妈妈，车位都不好找。
看了下小灵通，18点23分，也不知道12年前爸爸妈妈几点下班，想着有的没的，顾长安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家不富裕，没什么换拖鞋的习惯，一进门就看见妈妈在厨房。
平时一天天过，容颜的衰老容易被忽略。
穿越前几天才刚和老妈视频过，对比12年前的老妈还真是年轻啊。
他下意识聚起笑容，按照多年习惯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魏蓉的心里想着儿子中午那一声我爱你，看到眼前儿子似乎不一样的笑容，内心的感动全都表现在脸上。
老二小时候缺失自己的那几年，在她的心里也是一根扎进深处的刺，也一直是她这么多年希望能够弥补遗憾。
而遗憾之所以为遗憾，就在于往往无法弥补。
魏蓉脸上也堆着笑，“唉，回来啦。刚准备给你打电话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呢。我现在就做饭，你爸估计待会就回来了。”
她从面袋舀出面，倒水开始和面，西北爱吃面，宁省因为有黄河穿过，从秦朝开始兴修水利，引黄灌溉，所以米饭占比也不少，顾长安家就是中午米下午面的习惯。
“你把土豆皮削了，剥根葱，剥几个蒜，再去冰箱拿块肉出来，吃臊子面。”魏蓉指使顾长安干点小活。
顾焕明和魏蓉在顾长安兄弟俩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要求两兄弟承担家里的家务活，所以收拾卫生，厨房帮忙，这些活顾长安都不生疏。
因为父母单位离家远，平时顾父顾母两人早晨会给两兄弟炒好菜，泡好米，兄弟俩中午放学回来蒸好饭，热一下菜就可以吃。
后来两兄弟大一点了，有时候父母忘了炒菜，两兄弟自己就慢慢学会了做饭。
“你昨天考完就直接去玩了，一晚上也没回来，我也知道不该问，但你知道你妈总是要担心的，妈考虑一下，还是想问你昨天考的咋样？”魏蓉看顾长安在削土豆，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还行，一本没问题。”顾长安是知道分数的，但他这会儿不能说出来。
他看着母亲关切的脸，心里却一阵心酸。
前世这时候他年纪小，心思又放在游戏上，人生阅历也不够，因着缺位造成的隔阂，导致魏蓉想问他考的怎么样还要照顾着他的感受，先做些铺垫，最后才问，无形中就带着几分客气，完全不像和哥哥聊天，嬉笑怒骂总是平常。
回想一下，甚至重生前，母亲和他说话，也都是这种风格的。
重生回来，有12年距离的对比，他发现这根刺在他俩之间，12年也没拔掉。
心里叹口气，顾长安意识到这12年，母亲，他，这关系其实都没有太大改变，也或许，最终会带到坟墓里去吧。
顾长安想安慰安慰母亲，“妈，别担心，高考就是一锤子买卖，考都考完了，买卖也已经做完了，卷子在阅卷老师手里，该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了。
放心吧！你儿子考的还可以，你就准备学费就行了。”
魏蓉想着二儿子从小学习就不让人操心，做什么事都多少有点章法，能这么说应该就确实没什么问题。
因着两人之间不那么亲昵，隔着点距离，魏蓉在二儿子的性格这方面反而比看老大看的更清楚。
魏蓉放下心，问出了更为关心的问题：“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专业？我听同事说现在金融、管理、计算机、法律都是热门专业，我们单位这几年招的实习大学生学文秘的和法律的多，你现在还能学文科不，以后进机关单位当大官。”
顾长安剥着葱，心想他当年肯定跟老妈说的是绝对不考公务员。
当然，他现在重生了之后，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还是不考公务员了。
“妈，我想好了，我学计算机。我从小就爱这个，计算机也是热门专业，毕业也好就业。”
前世顾长安就是这专业，这辈子目标虽然还没定，但也不打算换。
母子俩就这么边聊边做着饭，顾长安其实还蛮喜欢这样的。
毕业后回到家乡，顾长安平时总在网吧打游戏，很少回家吃饭，偶尔在家吃饭，基本和魏蓉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而且多半吃完饭，就又跑出去玩去了。
后来考到首府凤城，回来就少了，结婚生孩子后，除大的节假日，一年难得回来几次。
两人正做着饭，顾焕明回来了。
顾焕明身高165，不胖不瘦中等身材。面相年轻，快四十的人了，看着和小伙子差不多。
到重生前，距现在12年后，顾焕明50岁，看着也还是很显年轻。
“爹回来啦。”顾长安问好。
“嗯。”顾焕明打过招呼，也是随口问几句昨天的考试怎么样，未来的想法什么的。看母子俩都在厨房忙活，就没过去帮忙，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消磨时间。
顾长安家里对小孩教育基本持放养态度，顾焕明和魏蓉两人也都只是初中学历，早先兄弟俩小学时候成绩都很好，等到初中时想帮忙也已力不从心。
再加上两口子感情不和，常年吵架，心不齐，劲使不到一处去，自己的日子都过的一团乱麻，哪有那么多精力紧抓孩子学习。
不一会饭做好，三个人坐桌上吃饭，这个家庭的气氛就凸显出来了，两个字形容，沉闷。
吃完饭，顾长安自觉去洗了碗，然后就回自己卧室了。
顾焕明和魏蓉其实早就过不下去了，还让他们维系这个家庭的，就剩下了顾长安还没上大学，还在这个家待着。
再过不了几个月，两人就离婚了。
当然，前世的自己是不知道的，直到来年寒假回来，才从哥哥顾长青那知道。
想着事情，顾长安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书扣着放在桌上。
这是本那个年代常见的盗版网络小说，幅面比A4纸大点，厚厚的足有五六百页，里面小字密密麻麻，基本上一本书就是一个全集。
翻过面来，封面上是荒漠里的一个骑士，中间三个大字，英雄志。
这书顾长安非常喜欢，看过好几遍，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结尾。
随手翻开一页，正写到那顾嗣源准备将女儿嫁给书呆子卢云，要解开“卢书呆”牢固的忠奸思想，却不知这书呆子女婿，心中却有更高的理想。
只见那一段写到：
“卢云肃然仰天说道：‘顾伯伯我今日若敷衍你我便不是儒生了。某读圣贤书并非为皇上办事也不是为百姓办事。什么民为本、君为本我全都不要。’
顾嗣源面色一颤道：‘那……那你要什么’
卢云仰望夜空凛然道：‘一个高乎这世间的东西我称他为‘正道。’”
正道。
读到这，顾长安的心里突的一颤，接着他在心里默念着：
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