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救人
顾长安回头望向高处，这个角度看不到路面上什么情况。随着话语声，两个男人从护栏断裂处向下面张望，看见顾长安，快速呲溜从上面滑下来。
他就这么呆滞的看着两人滑到他旁边停下，这两人一个身材稍胖，微挺着肚子，穿着西裤衬衣，看着就非常名贵，但他滑下来也没顾上衣服，干净衣服上到处沾着土。
另外一个穿着一身蓝色工装，连刨带滑二三十米，上面也全是土。
工装男大声问：“咋话了？出车祸了？你好着没？”
没等顾长安回答，衬衣男看顾长安身上没什么伤，甩下顾长安往车那过去，一边喊：“赶紧过来救人！”
听到“救人”两个字，顾长安一个激灵，从一系列变故里回过神来，也大喊了一声：“我没事，赶紧救人！”
那衬衣男应该是个老板，这会头脑也清醒，吩咐工装男：“你去看看那边甩出去得人啥情况！”
然后他扒着车窗伸头看了下车里面的情况，一边朝顾长安问道：“你们具体什么情况？车里面一共几个人？”
顾长安一边从车旁边绕过去查看情况，一边数着回答：“2个，3个，3个，4个，12个一共，估计是爆胎了，车就从上面滚了下来。”
这年代面包车超载是常态，衬衣男也没说啥，回头看一下这个坡的高度，问：“你怎么没事？真命大啊！”
“就我一个人系安全带了！”顾长安答。
顾长安在车左边发现一个人，扭曲着身子，他伸手探了探鼻息，不敢确定，想起摸劲动脉比较准确，伸手过去，稍一会，顾长安顿了顿，衬衣男也走了过来。
“怎么，死了？”衬衣男问，脸色凝重。
“嗯！”顾长安丧着脸回答。稍不远处还有一个，顾长安又走过去。
衬衣男绕着车快速转了一圈，他看顾长安检查完立起了身子，猜到那人也死了，就喊顾长安：“来帮忙，这车应该倒不了，我们把人搬出来，车里这还有个活的呢。”估计应该是听到了那个小伙的呻吟声。
顾长安跑过来，看见衬衣男把拖着半拉的右车门拽下来，想起应该报警打120，掏出小灵通，又想起小灵通只有城里有信号。
衬衣男瞥见，够着身子去试清凉女人还有呼吸没，一边说：“不用看了，这地方手机没信号！”
衬衣男对着顾长安摇摇头，“这女的已经没命了！”
顾长安说：“车刚摔停的时候，我听下面这小伙子还有呻吟声，我俩把这女人抬出来，看看下面那个还有救没。”
由于位置不方便，又怕对二排座椅下面压着的小伙子造成二次伤害，两人别扭着身子半天把女人抬出了车子，放在一边。
这时，远处传来工装男的大喊：“这边还有个有气的！”
顾长安正准备跑过去那边看看情况，又传来喊声：“算了，不顶球了，没气了！”
衬衣男摇摇头，想从右边车门爬进去，突然车晃了晃。
下面三排座椅被挤上来和二排座椅靠背贴在一起，那个小伙子被夹在两排座椅中间，腿从这边灵活座椅出伸出来，血不停从小腿折断处流出。
“我去把那边垫上！”顾长安看车晃，立即说。
他环视一圈，他从旁边搬来石头，垫到较低这侧车身下面，工装男这会也过来了，也帮忙搬着石头。
衬衣男见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就问工装男：“宝子，你找着几个？都什么情况？”
叫宝子的喘着粗气说：“唉！！！找着7个，都不顶事了！有个头滚到了石头上，脑浆子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个身子和腿都折到一起了！”
顾长安本来一直精神极度紧张，一门心思想救人，这会儿搬着石头哇的一声就吐了稀里哗啦，羊肚和面肺都从鼻孔出来了。
那衬衣男一看，也没忍住，哇哇就也吐了起来。
工装男看着两人，不好意思的说：“哎，你俩咋这怂球的！”
顾长安吐了老半天，终于缓过劲来，工装男已经在车这边垒了不少石头。
衬衣男吐了几口就止住了，看车差不多倒不了了，他吐了口唾沫，说：“呸！来，我们研究下怎么把这小伙子弄出来！”
研究一会，工装男爬到坡上，一会又爬下来，提着个工具箱。
三人忙活一阵，把第二排座椅拆了，小心翼翼拿出车外。
看了看挤在里面的年青小伙，顾长安噗通一声坐着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流。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小伙子已经没了呻吟声。
一车十二人，就活了顾长安一个。
重生回来，一开局就是大起大落。
顾长安情绪终于还是崩溃了。
衬衣男和叫宝子的工装男也是叹了口气，颓丧的坐到土堆上，看着顾长安流眼泪。
“你碎怂命是真大！”这叫宝子的工装男不适应看别人流眼泪，也为了掩盖自己情绪，咋呼着。
“小伙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衬衣男安慰道。
顾长安抽抽几声也觉得不好意思，慢慢止住了眼泪。
要说也30岁的人了，实在是这几天变化多了一些，大了一些。
“现在咋办？”工装男问。
衬衣男想想道：“离这最近的乡镇应该有公安局呢，你去报警，我俩在这等着。”
等工装男走后，两人坐在土堆上，气氛沉闷。
衬衣男打破沉默：“小兄弟叫什么？看你年纪不大，还上学呢？”
顾长安这会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但也没什么聊天的心思，随口答道：“顾长安，前天刚高考完。”
衬衣男见顾长安不想说话，就没再吭声。气氛再次沉闷。
顾长安拿出小灵通看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索性直接躺倒在土堆上，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温暖的，甚至略微炎热的阳光照耀下，闭着眼，整个视线呈现出金红色。
顾长安突然回忆起自己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稀少的5岁之前的记忆之一，是他一直不曾忘掉过的感觉。
那是3岁、或者4岁、5岁的某一天，在农村爷爷那，在大门外的羊圈旁边，太阳同样是温暖的照耀下来，小小的他仰着头，闭着眼睛，透过眼皮，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金红色的海洋，世界如凝固一般，时间忽快又忽慢。
现在，顾长安又有了那种感觉。
温暖的金红色的太阳驱散了他的不安和恐惧。突然直面了生死后，这阳光似乎让他有新的力量。
不管是谁或者什么让他重生，总不会是让他就这样白白死去的。
这或许是给自己的一个提醒，该干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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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顾长安听到了警笛声，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管得了。
确认了“6·10”特大事故发生的原因、经过、和结果后，因事故死亡人数较多较大，惊动了市公安局和分管领导。
之后吴城市公安局和交管局联合下文，开展了为期两个月的专项整治活动，大力清查超员超载车辆，同时全面推广“一带一盔”安全教育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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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照顾顾长安的情绪，警方只是简单的问询，就将只有些微轻伤的顾长安送回了小区门口。
回到家后，父母还没有回来。顾长安非常疲惫，躺床上先睡了一觉。
等他起来，父亲已经在厨房里做面了。
看到顾长安胳膊上，头上的挫伤，父亲很诧异，关心的问：“你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
顾长安想起以前有次骑自行车骑得太快，突然遇到有小孩冲出路面，他下意识的捏死前刹，然后就连人带车来了个漂亮的前滚翻。
他摆摆手，不准备告诉父亲发生的事，就说：“没，骑自行车摔得！”
顾焕明心疼的很，问：“没事吧？怎么摔得？我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带瓶红花油上来！”
顾长安立马说：“不用不用，没啥事，过两天就好了。”
确认顾长安真的没事，顾焕明转头继续做饭。
看着顾爸的背影，顾长安心底里三分庆幸，三分害怕，四分感动。
庆幸的是今天大难不死，害怕的是如果今天真走了，不知道父母该有多悲伤，感动则是知道父母不管互相之间的感情怎样，在对自己和哥哥这方面，顾焕明和魏蓉都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的。
只是，夫妻不和，劲使不到一处去，很多力气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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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焕明和顾长安一样是很喜欢吃面的，这会儿正在做的就是吴城的一种特色面食——糊饽。
顾焕明先是把活好的面擀成薄薄的大饼，然后在锅里刷点油，把面饼在火上炕到外皮稍稍有点焦，拿出来晾着。
接着，顾爸麻利把牛肉、西红柿、青椒切条，再切点葱蒜，下锅炒香，十三香少许，酱油少许，接着快速把晾凉的面饼也切成条，下锅翻炒。
待西红柿炒化，切条的面饼表面焦皮破裂，加水大火再滚一阵，让汤汁稍微收一收，起锅，一顿糊饽就做好了。
顾爸吃面习惯就一点小菜吃，找了找没什么合适的小菜，索性直接把剩下的3根青辣椒切成丝，撒点盐，倒点醋就端上桌子。
炒的嫩熟的牛肉，浓糊的汤汁，筋道的糊饽条，再不时就一筷子鲜辣的青椒，顾爸和顾长安都满满吃了一大碗。
顾妈回来了，顾妈不爱吃面，随便盛了点面，顾爸坐外客厅看电视去了，顾长安感觉还能吃点，就又盛了小半碗，陪顾妈吃饭。
顾妈看见顾长安头上的包和手肘上的擦伤，又问了一遍，顾长安也同样表示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