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
“不！”向来大家闺秀的茗颜撒起了泼，“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好，你不起来是吧？”
简安挣开她的手，蹲下身，注视她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美眸，一字一句宛如剜心割肉，“我问你，假如在这个世界上，你仅剩一个亲人，他用他整个青春拼命赚钱养活你，对你百般宠爱百般的好，纵使他最后害了你，你能做到亲手送他进监狱，在牢里面待一辈子吗？”
“你不知道……”
简安截断她的话，语气格外平静：“我知道，哥哥曾经害过你，也许他还害过许多我不认识的人，但是，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没那么高尚的人格，我很自私，我做不到亲手送我哥哥进监狱！”
简安抓住她的肩膀，紧紧抿唇：“我夏简安真的就是个平凡人，我不可能为了道德失去最后一个亲人，所以，别再逼我了。”
她直起腰，转身迈步，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侧眸，看着跪在地上发怔的茗颜，唇轻动：“你可以找别人作证，但是请别找我，对不起。”
她头也不回的走。
外面很冷，她抬头，望住从天而降的飘雪。
雪落在睫毛上，她轻轻闭上眼。
夏玮能对她下狠手，因为他心理扭曲偏激，可她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她在哥哥的溺宠保护下长大，即使夏玮对她下杀手，她也做不到反过去指证她曾经最爱的人。
那可是……她的哥哥。
宠她宠了整整十三年的哥哥。
“夏简安！”
身后，茗颜也追了出来，她额头有伤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白气朦胧了她的脸，高喊：
“你是无法指证夏玮，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夏玮出来后肯定会用尽方法拆散你们！他的阴险、他的心狠手辣我都见识过，只要他出来，你和东少绝对没办法在一起！”
寒风刺骨，刮过两人的脸。
披肩的黑发轻轻扬起，简安回头望住茗颜，又听茗颜大喊着问：
“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男人和哥哥，你选哪个？！”
“选哪个……”她笑着喃喃。
这个问题，东哥也问过她。
那时候她不知道夏玮活着，所以东哥问她，假如夏玮没死，她会选择谁。
她会选择谁？
简安再次仰头望天，吸了下鼻子。雪花很凉很轻，落在她脸上不到半秒便融化。
良久，她才轻轻问了句：“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谁？”
茗颜毫不犹豫地说：“我会选东少！”
“理由呢？”
“因为东少对你好，我能看出来他真的爱你，你选择他，以后会很幸福。可一旦你选了夏玮，他会让你痛不欲生！”
“可他是我哥哥……”
“但他现在也是个魔鬼！”
简安笑了笑，麻木地望住她：“为什么非是我啊？为什么不去找别人？”
“能出庭作证的只有两个人，你和东少。”
“那你去找陆向东。”
“东少他那么疼你，怎么忍心把夏玮送进监狱？他为了你不可能出庭啊！而且简安妹妹你是当事人，只有你的证词最有力！”
“呵呵。”简安突然笑出了声，“别再逼我了，我不可能出庭指证我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夏简安！”简安的话在茗颜耳中就是愚不可及，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眼圈猩红，“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为什么只想着他是你哥哥，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和我的父母？！”
“你和你的父母？你终于说出让我出庭的真正目的了。”简安的心狠狠揪起来，目光冰冷地朝她步步紧逼，“之前我生病的时候，被医生告诉我马上要死的时候，你还不是耍了心机上了东哥的床？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当时的心情？”
茗颜猛地哽住：“可我已经跟你道歉了啊……”
“道歉？”简安唇角轻扬，冷冷一笑，“那好，等我哥杀了你和你父母之后，我再去你们的墓前道歉。”
她的语气始终平淡，含着冷意。
茗颜彻底怔住了，眼角还挂着滴泪。
简安已经回头，站在马路边缘，拦了辆车。
车里很暖，驱散了寒意。简安用余光看向呆站在风中的茗颜，抿了抿唇。
平静下来的她，想起救过东哥的那个驾驶员李国，他是为了东哥而死，但也是夏玮间接杀了人。
或许，夏玮手里还有许多条人命。
他也许害过很多人。
她深吸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
公寓灯还亮着，陆向东戴着副黑框眼镜，坐在客厅里敲键盘。简安在玄关换了拖鞋，走到他身边，坐了下去。
她坐的很僵硬。
“回来了？”陆向东合上电脑，摘下眼镜，发现她神色不对，问，“不是说要通宵？这才十一点。”
简安发呆。
良久，她看向陆向东：“我提前回来了。还有，茗颜找我了。”
“嗯？她找你干什么？”
“她说明天我哥要上诉，找我做证人。”
陆向东神色无异，起身倒了杯热水给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哦。”简安不动声色，欲言又止了半晌，才说，“我希望，你代我出庭作证。”
陆向东面无表情：“你确定吗？”
她深吸口气，捂住脸：“我不知道。”她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我哥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杀过人，也害过我，他出来后更有可能报复茗颜，也会用各种手段拆散我们。”
她突然顿住，吸了下鼻子。
陆向东从上到下抚摸她的后背。
感受到他安抚的动作，她心头一酸：“但我就是没办法出庭，我一想到他以前那么疼我，一想到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简安没能再说下去，不难听出她声音里深深蕴藏的痛苦。
他轻叹口气，怕她心情不好不小心打翻水杯烫着，就把水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而后他又伸出手，疼惜地摸摸她的头，淡淡道：“那就我去吧。”
男人温和又贴心的心撞进她心里，她吸吸鼻子，突然朝他扑了过去。
她紧紧抱住他。
“东哥，谢谢你。”
-
公正严肃的法庭，庄严又肃穆。
审判员冷着张脸坐在高处，审判已经进行到最后程序，双方律师又是阵激烈的辩论。
片刻，辩论结束。
观看席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审判结果。
审判员翻看手中本子，抬头扬声，语气平静地说出判决结果：
“下面宣判，上诉方申诉无效，维持原判，一星期后执行枪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