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尘埃落定。诸葛亮派心腹大将马良,前去荆州,接黄月英母女入川。如今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也算得上功成名就,他渴望着尽早与妻女分享。
马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算是诸葛亮的老乡。因其眉毛中有白毛,世人也称白眉马良。一向与孔明最为亲厚。
马良只带了一队五人的亲兵,便由四川成都向襄阳而去。一路风餐露宿,只四天便到了襄阳。
见到马良的刹那,黄月英及父母都甚是激动。知道季常将军是为接女儿而来,黄承彦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连声询问成都的情况,虽然也时有捷报传来,但亲耳听说却又是一回事。
黄月英笑着揶揄爹爹:“季常将军远道而来,水都尚未好好喝上几口,您老就迫不及待地打听,日后过去了还怕什么问不及的?路上都还有十来天呢。”
“英儿,你和果儿去吧,我和你娘亲就在家里,人老了,再不想动弹了。”黄承彦颇为严肃地说道。
“爹爹说的什么话,您二老就我一个闺女,难不成把你们孤零零放在荆州。况且若是日后战事再起,也怕被不轨之人盯上,加以利用。”黄月英急了,语气里都带了些颤音。她的未来生活里,爹爹娘亲是断不能缺席的。
“你毕竟是闺女,虽亲家早没了,我们跟去终究与理不合。你和果儿安心去吧,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黄夫人蔡氏也开口说道,心里已满是酸楚。一想到日后要和女儿、外孙女分离,她就觉得心如刀割。
“阿公阿婆去嘛,果儿不要离开离开阿婆!”一旁的果儿听了,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拽着黄夫人的衣袖,不停地扭捏着身子嚷道,心里满是不甘。
“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客人在呢,别让马将军看了笑话。”黄承彦威严地说道。脸色已经黑了下来,月英见了,只好不再提及此事。
两天后,黄月英带着果儿,随行的还有环儿和三四个家仆。一行人在马良将军的护卫下,风尘仆仆地走了七八天,才算是到了成都。
宽大威严的将军府,座落在成都东街最繁华的地方,比临丞的府邸大了许多。里面的陈设虽不奢靡,但一看就是有些年代的好东西。客厅左边的一间侧屋,一溜排开放了十几个箱子,里面堆满了金银,这些都是刘备给的赏赐。
果儿已经七岁了,是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了。见到爹爹,她十分欢喜,却又没有相像中的亲热。她看着父亲的眼神,满是崇拜与渴慕,却少了点父女之间的深深依恋。
诸葛亮热切地看着妻子女儿,心中激动不已,分别不过一年,他却象离开了她们一个世纪。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让他牵肠挂肚,那就是月英和果儿。只有她们,才是他最思念的骨肉至亲。
“英儿,这栋屋子,这屋子里堆的所有东西,都是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嘛?”诸葛亮双眼晶亮地开心说道。他一直想给月英一个家,一个温暖、殷实、宽敞的家。如今他终于做到了。
“你知道,我并不热衷这些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些年,你辛苦了!”黄月英执了夫君的手,心疼地说道。她明白这些东西得来不易,是夫君用生命用热血换来的。自小家境优渥的她,一直没吃过什么苦。反倒是嫁给孔明后,才体会到了生活的动荡与艰辛。
黄月英自此在成都安居了下来。这里相比荆州更为潮湿,人们尤爱吃辣,性情也比较火爆,但日常生活却闲适随性,颇有些随遇而安的味道。
军师府是一个颇大的三进院子。前院作为诸葛亮办公接见臣僚的地方。后院则是黄月英母女及孔明居住的场所。再后那一排屋子则是仆从们的居所。
诸葛亮实在太忙了,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接见臣属,处理政务,甚至为百姓断各种稀奇古怪的官司,一天到晚不得清静。
这样的忙碌,于喜欢清静的月英来说,终是有些不适。这天诸葛亮忙完一天俗务,回后院陪她们娘俩晚膳的时候,黄月英开口了:“给我另找一处房子吧,这里太喧闹了,你知道的,我一向爱清静。”
“噢,这样吧,从明天起,我把军务带到蜀衙去处置。”诸葛亮不想答应,他舍不得英儿她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黄月英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孔明便知她心意已决。忙吩咐一旁的蒋琬道:“这几日去附近购一别院,要三进的院子,清静些的。里面的布置规划好了让我过过目,月英这人眼光比较挑剔。”
顿了顿他又玩笑地说道:“这下侧屋里的金银总算能派上些用场了。”
黄月英听了莞尔一笑,孔明因即将别居而生出来的那一丝不快,便在这明媚的笑嫣里化为虚无。
蒋琬忙点头答应了下来,心中却充满了疑惑。军师夫妻是多般配多让人艳羡啊,为什么要分住两下呢。他想不通一向雷厉风行的诸葛亮,在夫人面前却是如此的听话好脾气。
蒋琬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两个月,他已经置办好了别院,有些不如意的地方,还稍微改动翻新了一下。里面的陈设布置,全照着诸葛亮的吩咐,简洁大方,经济实用,又不失清雅。
黄月英过来看了看,颇为满意,很快便带着果儿搬了过来。当她将自己常用的物件摆满了整个屋子,一旁帮忙的蒋琬他们,竟都有些错觉。
这哪里是寻常夫人小姐的闺房,反而象读书人住的地方。除了书就是机械模型,那些女人们常用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精品古玩,倒是轻易找不出一两件。
自打住来了城西别院,日子清静了许多。没有了那些无谓的应酬,也勿需整日看孔明为那些忙不完的政事操心,每日只教导果儿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顺便再忙忙自己的机械研究,算得上轻松惬意。
不多久,在征得诸葛亮同意后,黄月英修书一封给父母亲,让他们前来成都团聚,但被黄承彦拒绝了。
诸葛亮又亲自修了封书信,让蒋琬带上一队兵士前去襄阳专程迎接,蒋琬是个智慧机变之人,一番游说下,黄承彦终于答应入川。
这里面当然有黄夫人蔡氏的功劳,她一生只黄月英一个独女,自是不忍骨肉分离,便极力劝说丈夫入川。
黄承彦本也舍不得女儿和外孙女,如此几番也挣够了面子。便不再拂大家的意思。开始积极为迁移做准备。他知道,此去四川,应该是再也没有机会回襄阳了。于是便遣散了家中年迈的仆从,给他们下半辈子足够生活的银两。只留下忠心耿耿的管家夫妇,及他们已经成亲的儿子媳妇,为他照管黄家湾的房子,和剩下的几十亩田地。其余那些城区的田产铺子,及手里的珠宝,都作了变现处理。
终于,一个云淡风清的日子,黄承彦夫妇出发了。只带了些随身衣物和大量金银,随着蒋琬和亲兵,一路风尘仆仆地进入四川。沿途走走停停,遇到美丽的风光,黄承彦还下来逗留一下。因此竟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成都。
事实上,此次力邀岳父母入川,诸葛亮还有自己的打算。他深知岳父的一身本领,高深莫测,边自己都摸不透虚实。作为沔南名士,黄承彦不仅智谋超群,且奇门遁甲、对兵布阵,也是无一不精。
如今自己深居高位,身边缺个值得信赖、随时可以商量军政大事的人。此次极力劝说岳父前来团聚,一是为了了却英儿的心愿,还有更大的原因却是,黄承彦不失为一个好谋士,且身为岳丈,他自然更会尽心竭力辅助自己。如此,不仅全了一家人的天伦之乐,于自己来说,也是增添了一大助力。
黄月英焉能不知诸葛亮内心的想法,遂也不遗余力劝说父母,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
见到父母乘坐的马车急急驰近府门的时候,一向坚强的月英,不禁喜极而泣。
对于岳父母的远道而来,诸葛亮自然也是大喜过旺,一向不爱铺张的他,让管家又置办了不少东西,择了三进里东边最大的那个院子,让岳父母居住。
一家人简单地寒喧过后,欢欢喜喜地进屋,刚在前厅坐下歇息,果儿便围过来,依在阿公阿婆身边打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喝了两口茶,歇息了一会,黄夫人便从随身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一包金子硬塞到诸葛亮手里说道:“女婿为官清廉,想来也没有太多积蓄。我们这次过来,卖掉了襄阳一部分田产商铺,带了不少银两过来。这是五百两黄金,就留作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吧!”
诸葛亮抱着金子颇为尴尬地看着月英。黄承彦重重咳嗽了一声说道:“既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况且我们在这里的日子还长,要花费的也多,收下吧!”
孔明见二老态度坚决,只得点了点头,把银票递给月英轻声说道:“好吧,您二老安心住下,果儿天天都念叨您们呢!”
黄月英知道父母的脾气秉性,只得把金子收了起来。边指着一旁的侧屋笑着打趣道:“爹爹不知,你女婿往日里是比较拮据。可如今,那屋里堆满了一箱箱的金银呢,全是主公赏的,还愁没处花,哪里就用得着您们的金子呢!不过爹爹娘亲财大气粗,我们不帮忙分担着用点,怕是银票会发霉。”
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果儿,见到外公外婆本就高兴,此刻听娘亲一说,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一双美目弯成了月芽,那笑容比天上的星辰都要灿烂。
受她的感染,大家都开心极了,一边乐呵呵地推杯换盏,一边听黄承彦说着襄阳的趣事。直到外面更夫都打了二更,方意犹未尽地各自回房歇息。
如此一来,黄月英和父母果儿平日里便住在别院。诸葛亮白天在府衙接见臣僚,处理公务,晚上再回别院和妻女团聚,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在。
次年春,黄月英的贴身侍女环儿,嫁于诸葛亮的管家清河为妻。两人算得上多年旧识,本身也情投意和。故黄月英一亲自说媒,清河便高兴地点了头。
婚礼由月英母亲黄夫人亲自操持,办得颇为隆重。不过诸葛亮待己甚严,并没有惊动同僚下属。只黄承彦夫妇、孔明夫妇,还有军师府及别院一众下人,聚在一起,办了几桌酒席。大家好久都没有如此放松过,个个都喝得酣畅淋漓。
黄月英本欲在街尾给环儿她们置办套小院子,但被二人坚决谢绝了。说婚后绝不离开军师府,一应活计都不变,仍留在府里侍候夫妇二人。
黄月英听了很是感动,自己和孔明,多年来确也习惯了二人服侍,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可心的替换之人,遂也爽快地答应下来。
于是便让人把后院最里侧的一大间空屋收拾出来,置办成了两人的新房。里面的用品都是新采买的,看上去很是温馨舒适。
如此一来,黄月英很是松了口气,环儿出嫁了,总算是了却了自己多年来的一桩心事。日后可以心无旁骛地安心捣鼓自己的那些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