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枪械掉落在地,被曹狠一脚踢开了老远。
邵赫杨咳嗽了一阵,嘴边不断的往外溢出鲜血,喉咙中带着一股甘甜的味道。刚才自己手中的那把枪在范真的强力控制之下对准了胸前,弹夹之中的二十多发橡胶弹几乎全部打在了邵赫杨的身上,虽然威力上那把枪的9毫米子弹没有范真那瓦片制成的子弹那么具有杀伤力,但是橡胶弹打在身上同样也十分难受,尤其还是往同一个地方上连续的攻击。
那些子弹几乎全部打在邵赫杨的肺部上,让他感到十分的痛苦,此前刚才邵赫杨和范真对枪之时对方恰好往他胸前打了一枚瓦片弹,那枚子弹给邵赫杨胸前留下了严重的创伤,而之后的橡胶子弹又正好击中他伤口的部位,让本来就受创的身体再度遭到打击,那种感觉就像是雪上加霜般,无情的落在了邵赫杨虚弱的身上。
现在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的能力,身上到处留下的伤痕从最初的红色变成了黑青色,像是毒素一般凝聚在他膨胀而起的皮肤之下。他手脚上的关节在那显得黑青色的伤痕之中看上去像是要断裂开来那般,十分吓人。这些关节处的创伤使得邵赫杨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四肢,因为只要他轻轻一动,从那些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就会要了他的命。
但是即便在这种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邵赫杨仍然要直面着那两个高高俯视着自己的中年人,他的左脸被曹狠有力的踩在了脚下,似乎是要将他碾碎一样,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之意,只有那嚣张跋扈的表情仿佛雕塑一般时刻烙印在邵赫杨的记忆之中。
“唔......”嘴边轻轻迂动,邵赫杨始终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脸上那沉重的脚印像是压迫在身上的巨石,那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使得他无法呼吸。
“你倒是说话呀!想装死吗?曹爷爷可没时间等你,可别想再搞出什么花样,不然小心废了你的脸!最后问你一句,到底服还是不服!”曹狠凶恶的眼神等待着脚下那一脸倔强的邵赫杨,心中十分不爽,他踩在邵赫杨脸上右脚缓缓的使劲,就是想要听到对方那卑躬屈膝的回答。但是邵赫杨显然让他失望了,虽然现在他说不出话来,但是通过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他不断的传递着一个信息——绝不可能!
曹狠凶恶的目光与邵赫杨坚定的目光彼此撞击在了一起,在那互不相让两道光芒之中,邵赫杨倔强的眼神和奋发而起的斗志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撕碎一般......
曹狠自然容不下那看上去宁死不屈的眼神,他看到对方硬是不服的表情,心中的喜悦顿然尽失。曹狠嘴边野狼般的獠牙紧紧的交织在了一起,面容陡然扭曲起来,他那暴怒的脾气瞬间被邵赫杨的“回应”给点燃。
“我看你是真的找死!”曹狠冷冷的骂道,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抖动着,作为三十二区里堂堂一大人物,向来他说一,没人敢说二,故而又怎能承受这种气呢?原以为脚下这小子经过了范真的一番调教会之后会变得懂事一些,但没想到人都已经被踩在脚下了,这模样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倔强,还是那么的令他讨厌。所以在那一刻,曹狠有种想要把他杀掉的冲动。
“曹爷,”身边的范真忽然喊了他一声,随后右手便摁在了曹狠宽阔的肩膀上,脸色微微沉了沉,“不要随便动用你的杀气,不然真惹出事了,‘那边’恐怕会不好应付,搞不好还会牵到连队长!”
耳边是范真低沉的提醒,他的话中仿佛带着一丝顾虑和不安,像是掺杂着某些必须值得注意的事情,这既是在提醒,亦是在警告。曹狠脸上那充满了怒火的表情瞪着同样怒目而视着自己的邵赫杨,心中甚是不爽。但当他准备要动手的时候,被范真这一句话给愣了一下,似乎隐约想起了什么东西,暴怒的脾气顿时消停了下来,然后脚下的力度缓缓松懈。
“那表情,可真他妈的欠揍!下次再给我瞪着眼,小心把曹爷爷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曹狠怒视着那躺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邵赫杨,右脚将他的脸庞往旁边一踹,然后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
“哼!”邵赫杨在曹狠松开了脚转身离开之时忽然对着他那凶恶而又霸道的身影冷嗤了一声,这道声音无比的清晰,像是此时他脸上冰冷而又愤怒的表情一般,倔强而又不屈服。
邵赫杨无力的双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忽然间他抛开了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怯弱,没有之前他们刚开始见面时的那么毕恭毕敬的回避和认怂,整个人好像死了都要睁着眼睛怒视着对方。曹狠和范真两人对他的这番折磨他在心中永远都将铭记,这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无力回天而又生不如死的羞辱无论他们以后是否还会相见,总之他绝对忘不了今天的一切,当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曹狠和范真二人让邵赫杨看到一个等级社会中高傲而冷漠、尊贵而阴险的人性。而在这个秩序之下,世界处处都充满了死亡和仇恨的影子。
“小子,认赌服输,别忘了之前答应的事情,离我们队长远点。以后最好也不要摆出像现在这种表情,否则你将会落得比今天更惨的下场,可别说到时候我没提醒你。另外呢,条件我们就不需要再提了,算是你打中我的那枪相互抵消吧,也算是我给寻龙留个面子,滚吧!”曹狠夹带着怒火愤然离去之后,范真接着走到邵赫杨身前,目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故作可怜的说道。
范真虽然没有曹狠那般随时上头的火气,但是平淡的话中语气却是刀刃一样凌厉且伤人,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对方的心中,然后对方每一次想起,都不禁感觉受伤。
看着躺在地上的邵赫杨瞪着自己沉默不语,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避开对方的眼睛,然后左手提了提那把赖以自豪的射手步枪,“你应该也察觉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了吧?别多想,告发我是没有用的,因为这里禁止使用的物品中不包括‘它’,而且在你之前也不止一个人尝过了‘它’的滋味,我也一样。所以说,刻意改装过的弹头也是合法的,不过那种滋味...可不好受啊。”范真带着讽刺的意味在邵赫杨身前轻轻的说道,他的笑容像是鬼魅一般,其中充满了阴谋和不为人知的含义,就像是他特意提起的这一句话那般。
邵赫杨依旧没有说话,但是他那倔强的眼神在渐渐的收敛,目光如同稀释的水源一般缓缓的平淡下来,甚至还一度陷入了迷茫之中。
“奉劝你一句,任何时候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那么逞能,有时候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否则的话...现在的经历只是开始而已,”看着邵赫杨逐渐消退的士气,范真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像是出于好意又像是在警告着他,“现在跟你说的这些可能有点啰嗦,听不听得进去也是你的事,我可是出于一片好意,要是换做别人,估计一句话也不会多说。我可是为了你好啊,毕竟怎么说你也是寻龙的人,更是我们队长的朋友,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互相学习和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的话能在三十一区里再见面吧。”
范真脸上那神秘的微笑像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含义,他的态度在戏剧性的表演中显得特别的优秀,如果不是之前邵赫杨就对他有所了解的话,那么他现在估计就信了。邵赫杨在范真的话中感受不到任何的好意,对方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们之间的地位无法逾越,所以以后也要敬而远之,永远不要仗着青龙使者的喜欢而攀上高枝,否则今天的教训只是开始。
但是邵赫杨真的至今都无法理解,为何才来几天就会一连串的发生这种倒霉至极的事情,青龙使者到底为何要跟他如此亲近,他身边的人真的只是在嫉妒和害怕自己和青龙使者走近而已吗?为何处处都要被人针对,像是彼此之间有过什么深仇大恨。这些反常而又奇怪的现象如同万千交织在一起的丝缕一般,让邵赫杨感到脑海十分的混乱和疼痛,他忽然觉得,眼前所看到一切像是重叠了无数的迷雾,所有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事情之后都仿佛没那么简单。
“对了,”范真右手轻轻的拍了拍手中那把射手步枪上面的灰尘,目光颇为爱惜的从枪上缓缓扫过,“今天的表现不错,有机会的话希望可以还能一起学习学习。”
说罢,他那淡然的笑意冲着地上茫然的邵赫杨笑了笑,然后转身朝着曹狠离开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去。
邵赫杨的余光落到了范真披在肩上,在行走之中不断摇摆的一身绿色军装之上,那种高贵而又光芒万丈的地位本应是给人一种值得尊敬和仰慕的,但是现在看来,唯一能给人带来的却是一种压迫和威胁甚至是灾难。那样的军衔也难怪之前那些聚集于此的人脸上都纷纷显露出一种刻意隐藏的愤怒和厌恶之情,想必他们也曾有过感同身受的经历。
瞳孔之中的高傲身影缓缓的远离了这片训练场,在平坦的原野之上消失殆尽。整个巨大的平原空无一人,此刻只有邵赫杨孤独的躺在地上,目光迷离的望着蔚蓝如海的天空,视野逐渐的模糊起来,眼眸之中忽然泛起了层层伤感的泪花。
身上的伤痛依旧如故,却是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缓和,相反,当邵赫杨坚强的意志逐渐消退了之后,他原本那毫无感觉的疼痛瞬间又卷土重来,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四肢的关节几乎都被红肿泛青的血肉给膨胀得变形,邵赫杨几次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却是好像浑身上下被抽空了,没能使出半点力气,况且现在只要稍微移动一下,身上的伤势就会传来比之前强数倍的剧痛直接冲击他的心脏,着实十分的痛苦。
“好一个‘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这笔账......只要我不死,以后总得跟你算个清楚!”耳边萦绕着范真离开时和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一句听起来特别嚣张和轻蔑的话,邵赫杨强忍着痛哭,嘴边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满身的疼痛几乎撕裂了他的神经,此刻他却也无可奈何,就像刚才曹狠对他施虐一般,即便是被人踩在脚下,他又能如何呢?
嘴边的愤言怒语仅仅只是表达着此时此刻邵赫杨内心的想法以及情绪,要是还当着刚才那两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他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勇气了,毕竟现在都已经落得这番模样,下一次他们定然会叫邵赫杨更加凄惨,然而折磨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邵赫杨只能任人宰割却毫无还手之力。他之所以会哭,不完全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那源自于内心深处的绝望和痛苦。
安静的平原之上空荡荡的一片寂寥,邵赫杨躺在地上闭着双眼,两行热泪从眼角处汨汨的往下流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躺在此地哭了多久,只感觉像是过去了无数的岁月,又感觉好像时间停在刚才那一刹那之间,现在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虚无概念而已。
其实邵赫杨也想过离开训练场,因为范真走了之后,那些被他们强行驱散的人群就会陆陆续续的回到这里,然后看到他满身伤痕的躺在地上,接着肯定又会是一阵夸张的流言蜚语,胡说八道,总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只是碍于身上的伤和痛并不允许邵赫杨走动,故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待在原地,等到自己的身体缓慢恢复之后再做打算。要是此刻屠龙在身边的话,那该多好。可惜邵赫杨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都这么天真想着,然而事实上屠龙早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你还要躺在这里继续哭多久?”忽然间,正当邵赫杨眼中充满无奈和绝望之际,耳边传来了一道严肃而刚强的声音。他猛然睁开了双眼,哭丧的脸容顿时欣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