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宝这小子是让顾家人给养废了。”
飘香包子铺的老板特别认真的对大蒸笼边儿正搅着肉馅儿的娘子说。
包子铺面不大,火灶烧的正旺,上面架一人高的五层竹制大笼屉,每次揭开都能散出一股馋人的香味儿。
老板娘看了正坐在外面木条椅子上狼吞虎咽的胖少年一眼,撇撇嘴说:“我瞧着也是,这条街上的白食哪家他没吃过,你赶紧去问问,今儿他带钱了没有。”
“问什么问,晚点问他哥要去就是了,问他搞不好再把铺子给你砸喽,前几日东边那米糕铺子不就被……”
老板话音都没落呢,就听外间啪嚓一声,跟着就有人大声吆喝一句:“小兔崽子,眼睛瞎了,往哪儿扔呢!”
“坏了!”老板正往外跑,门帘子还没掀开,罩着四张木头桌子的简易草席棚子已经塌了,烟尘起了一片,被砸的灰头土脸的大汉狼狈的从草席顶子下面爬出来,赤着一双眼指着不远处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的胖少年说:“你给我站那儿别动!”
老板心想这顾三宝跑的还挺快,不然被这么砸一下,再给砸出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赔不起。
“大爷,大爷!我这铺子塌了,谁管啊!”老板追过去,让人一脚踢在胸口上弹了回来。
胖少年体重可观,大汉三步并两步到他身边,拎了一下却没成功,双手铆劲儿才提着他衣服领子至他双脚悬空,喷话间吐沫星子落了他一脸。
“你刚是不是用包子砸我了!”
胖少年傻呆呆的看着他,伸手攥住嘴边上的包子用力一咬,接着就没事儿人一样嚼了起来。
大概是为了给大汉个面子,他没再吃手里那沾了吐沫星子的包子,而是噗的一下砸在了大汉鼻梁上。
飘香包子铺家的包子一向是个大皮薄馅油汪,这一砸让大汉本来就油腻的脸更油腻了,他抡起铁锤大的拳头就要打人,却听得身后一人阴森笑笑说:“这位大爷,你可别欺负这孩子,他是镇国候顾大人家里的孙子,脑子不灵光,也不会说话,但却有一群战功显赫的哥哥和伶牙俐齿的姐姐,真捅了他们家,怕是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怒瞪着身后男人,他一身青白长袍,远看像根鲜嫩的大白葱似的,生的那叫一个唇红齿白,显瘦高挑,为避阳光眯着眼,表情竟是有点勾人,根本没个男人样子,倒像是个,宦官?
“你管我!”
“可不?刚才那包子是我砸的你,你这愣子抓人都抓不对。”男人说着还掩口笑起来。
大汉也是个不禁激的,丢了顾三宝,转头抡着拳锤就朝那纤瘦男人去了。
男人倒是也不慌,手中折扇一甩,虽看不出有什么能耐,但敢空脸接铁拳的必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顾三宝跟没事儿人似的走到扶着胸口快吐血的老板面前,望着急的快要哭出声的老板娘,伸手指了指笼屉盖子,意思还要吃。
“你是不是人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老板娘气的骂了一句,跟着邻居铺子的人一起赶紧送老板去找郎中了。
没人管了,顾三宝自己揭了竹笼盖子,抓了三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出来,烫的捧不住,得不停捏耳朵,走了几步对看着他一脸诧异的路人说:“老板娘回来和她说一声,我又拿了三个。”
立马镇其实就是北境边陲一小镇,但却因地理上的军事重要性,驻守着赫赫有名的顾家军。
顾简全听完大孙子顾源日常汇报军务,在众手下将领散去后又接了两句家常:“顾邑这两天吃的可好?”
顾源想起自家那三弟就有点头疼,不由叹口气说:“回祖父,方才的人报,顾邑早上吃包子时险些让棚子砸了,也算有惊无险,有个大汉找他茬,已经给抓住了,竟是个北境的探子。”
来龙去脉被顾源讲了个清楚,包括所有细节,顾简全拧着眉头沉思片刻说:“坏了!”
三进小院儿,边陲生活就算再艰苦,女眷们只要在,也能用自己的能耐将院子折腾出个阳春绿景。
才刚开春,阳光姣好的紧,顾家这行三的孙子顾邑躺在江南专门运来的竹制小榻上,张嘴吃了一颗大姐塞他嘴里的沙枣,幸福的皱皱鼻子,又被二姐跟着喂了一口糕。
小院外传来纷沓匆忙的脚步声,顾邑听着了却没做反应,这几浅一重的,应该是爷爷回来了,他腿伤过,一快走就会有这动静。
“把他给我带书房里来!”顾简全话音传来时,人已经怒冲冲的进了屋。
片刻后,啪啪的板子打的顾源后背火辣辣的疼,同他并排跪着的顾邑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错了么!”顾简全将板子扔在地上,顾源不说话,顾邑这才有点委屈的仰头看着爷爷叫了句:“爷啊!”
顾简全怒瞪着眼睛:“第五个了!这是你给我抓的第五个探子了!你还不承认!”
顾源说:“爷爷,您消消气,应该就是巧合,顾邑平时都不出门,哪儿能看得出来那人就是北境探子……”
“你给我闭嘴!”
顾源被顾简全两三句就给直接骂出去了。
“哥哥,怎么个情况?祖父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邑儿惹什么祸了?惹什么也不能这么罚啊!”两个姐姐先忍不住了,被顾源张开手臂挡着,他本来后背就疼,爷爷毕竟是赫赫有名的戍边将军,就算岁数大了,一顿板子也是打的他招架不住。
“别凑热闹了,祖父心里有数。”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顾简全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顾邑面前,拜下身去都快要老泪纵横的说:“老臣求您,万万不可再这样了!”
顾邑几无察觉的叹口气,也跟着趴在了地上,继续装傻充愣的说:“爷啊!孙儿不孝啊!”
顾简全有点崩溃的看着磕头跟捣蒜似的顾邑,都不知道咋形容自己此时郁结的心情。
屋里打孩子,谁也不敢进去,雕栏花门上长了一堆人,耳朵都快塞门缝里了却什么也听不到。
听闻就剩顾邑一个人在里面了,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顾源,顾老夫人一脚踹开房门进去了,外头人都还没来及看到里面情况,大门又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