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种不名一文的技巧,为的是求得别人的赏识。比如有的诗人写下了整篇整篇的诗作,在每一句诗的开头都喜欢用同一个字母。我们见到,古代希腊人将鸡蛋、圆球、翅膀、斧子等词,按照他们诗句的节拍进行拉长或者缩短,最后使它们构成这样或者那样的图案。有的人会把时间消磨在计算字母表里的字母有多少种排列上,结果发现这个数目大得难以想像,这个人的学问就属于这一类。我觉得有一位仁兄的见解是很高明的:有人把一个人介绍给他,这个人有一种本事,就是会用手巧妙地来投掷小米粒,投出去的米粒百发百中,总是能够把米粒投进一个针眼里。别人要给他一些礼物,作为对他这种高超技艺的奖励。而他的要求却是非常的风趣,他让那些人送给这位艺人两三米诺的小米,以免这么高超的技艺得不到练习,反而会逐渐衰退。如果我们能够凭借稀奇、新鲜或者难度来推崇事物而不同时考虑其优劣和用途,那么就可以很好地说明我们的判断失误了。
不久以前,我和朋友在家里玩过一种游戏,看谁能够找出最多的与两个极端有关的事物来。例如“Sire”这一称谓,它可以用来称呼我们国家地位最高的人,即国王,也可以用来称呼商人一类的普通人,它与两者之间的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放在桌子上面的天盖,是只有在王公宅第和饭馆里才允许使用的。德摩克利特说过神仙和野兽的感觉比那些处在两者之间的人更加灵敏。罗马人在举哀日和喜庆日都喜欢穿着同样的服装。极端的恐惧和过分的逞能肯定都会影响到肠胃,从而加速肠胃的消化。
纳瓦拉第十二代国君桑各的绰号“哆佩国王”告诉我们,胆子大和胆子小都会使一个人四肢发颤。有一位国王,侍从们为他披戴盔甲时看到他皮肉在抖动,就设法来安慰他,把他将要面临的危险说得尽量小一些。但是他却回答说:“你们并不真正了解我,如果我的皮肉知道我的勇气将把它带向何方,那么它就会大汗淋漓的。”
过冷和过热都会把人灼伤。亚里士多德说过,铅做的物品在冬天的严寒里会像在高温下一样熔化和流动。欲望和满足都会使接受快感的部位的上下方感到疼痛。在打算和决心忍受人生的不幸时,会看到愚蠢和聪明同时出现。哲人们向苦难发起挑战,向它发号施令,其他的人则是不闻不问。可以说他们是在面对苦难,而其他的人则是背向苦难。他们仔细掂量并研究了苦难的性质,衡量估计了苦难的轻重,带着坚强的毅力迎战敌人并战胜他。他们蔑视苦难,并且将它踩在了脚下,因为他们有一颗坚强而有力的心脏,一旦命运之箭射过来,必然会反弹出去,从而失去了它的锋芒,因为它在上面留不下任何痕迹。中间状态的人总是处于这两个极端之间,他们感受到苦难,但是却无法承受苦难。儿童和老人都一样,头脑都是很愚笨的;爱钱如命的人和挥金如土的人一样,都想吸引和获取。
也许可以这样说,在拥有学问之前,有一种一个大字都不识的无知。在有了学问之后,还会有一种满腹经纶的无知:这种无知,它是由学问产生的,就像前一种无知是由学问来消除的一样。
那些头脑简单、求知欲不强、学问不多的人,有很多虔诚的基督徒。他们出于恭敬和顺从,就会真心实意地信奉宗教,遵守教义所规定的清规戒律。那些智力一般、能力中等的人,往往也会产生错误的见解。他们往往会根据看到的表面情况,提出某种说得过去的理由,把我们按照固有的方式做事说成是天真和愚蠢,认为我们在这方面是没有长进的。才华出众的人喜欢深思熟虑,而且是具有远见卓识的,这就是另外一种类型的好信徒。他们经过长期认真地探索,透彻地了解了《圣经》中深刻而玄奥的智慧,感受到了教会中深奥和神圣的秘密。然而,我们看到其中有一些人已经带着出色的成果和信念经由第二级达到了最高的一级,这也就等于是达到了基督教智慧的最高境界,他们带着宽慰、感激、自我克制、谦虚谨慎的态度感受到他们胜利的喜悦。在这个等级中,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些人存在:他们为了洗刷自己过去的错误,为了使别人对他们放心,而对我们的事业采取极端、过分、不公正的态度,并且横加污蔑和指责。
朴实的农民是正派人,哲学家是正派人,或者按照现在的说法,是能干的、受过有用的知识教育的人。这两者之间的人虽然不愿意坐目不识丁者坐的椅子,但是第二把椅子他们又够不着,这些人的本事不大,往往会惹人讨厌但是又很危险,他们是在给这个世界添乱。至于我自己,是在尽量往第一把本来就有的椅子上退去,我犯不着一个劲儿地往前挤。
纯朴而自然的民间诗歌是朴实无华的,也是优美动人的,完全可以和艺术上完美的诗歌相媲美。从加斯科尼的田园歌和来自没有科学与文字的国度里的歌谣都可以看到这一点。但是两者之间的那些平庸的诗歌是不会辉煌也没有价值的,也就不会受到人们的青睐。
当我们的思路被打开之后,我竟然发现我们和原来是一样的,又把一个非常容易的游戏、一个俯拾皆是的题目当做非常难做的游戏和稀罕的题目了。我们的想像力被激发起来之后,竟然发现了无数个类似的例子。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的这些随笔就算是值得人们去品评一番,我看也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平平常常的人和出类拔萃的人可能都不会怎么喜欢。前者可能是注意得不够,而后者则可能是执著得有些过分,他们都可以在中间地带凑合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