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我被震耳欲聋的闹钟铃声给惊扰醒了,直起身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便拍了拍一旁还酣睡着的刘远北,含糊不清的说道:“哎,起床了,到点了。”他蹙着眉头,在我后背上捶了一拳,我顿时清醒了,怒火中烧的看着昏昏熟睡的他,没想到他还有起床气啊,看我不给他治治,于是大声喊道:“刘远北,在不起你的冬雪就跟人家跑了。”他闻声慌忙坐起了身,茫然的朝四下环顾了一番,发觉是在卧室,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你吓死我了。”我挠了挠他那杂乱的头发,嬉笑道:“不说冬雪你能起吗?好了,穿衣服,该去上学了。”
我们走出家门,迎着微凉晨风,在悠长的街道上径直前行,我看见刘远北被晨曦映照着,眉眼间皆是洒脱自信,于是我调笑道:“怎么了这是?又重归那自信昂扬的少年了?”他点点头,坚定不移的说道:“我昨天听见你算的那一通褂了,为了不让冬雪以后嫁给那种下三滥,我不想再轻言放弃了,以后我就算没前途,她想要的东西,我也会不畏艰苦的都给她。”
我淡漠的笑了两声,心想哪有自己骂自己下三滥的呀。
到了学校刚一走进班级,我爸就迎面撞上了我妈,它们目光相视了近几秒,便于心不忍的移开了,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擦肩而过。我爸刚一坐在课桌上,就烦闷的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哀怨道:“哎呀,可怎么办啊?”
我将他的手拽回了桌面上,用严厉的腔调说:“别拽了,在拽都秃了。”
在一时间,我竟有了一种特别清晰的错觉,我们的身份仿佛更换了一样,如今我像是成了刘远北,劳苦用心的管教着他的行为举止,而他仿佛却成了我,会对一些事感到迷茫与无措。看着眼前与我同龄的父亲,我竟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看来世界之大,真的什么奇妙的事都能遇到。
上课后,教导主任拿着数学书走进了教室,依然用他那居高临上的语气说道:“这学期,我来接任你们的数学课,别一天天都跟条死鱼一样,在我的课不允许这么颓废。”
我爸悄悄的白了他一眼,自喃道:“唉,死鱼也比王八强。”没想到,教导主任的耳朵竟这么敏锐,刘远北那微乎其微的声音竟被他丝毫不漏的听到了。他脸色阴沉了许多,低声道:“刘远北,你刚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我爸风轻云淡的站起了身,直言不讳道:“咸鱼总比王八好啊,是不是同学们。”全班哄堂大笑起来。教导主任并没有理解其意,愤然的拍了拍讲桌,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刘远北,你说说你,一天到晚能干什么啊你,就会个胡言乱语,要不这样吧,你跟你家里人商量商量,要不别上了,去哪找个活干去吧,我看你这种废物真的不适合学习。”我感觉心中的怒火正在油然而生,这什么教导主任啊,说话都不过脑子,还废物,谁他妈废物啊。我妈这时却自告奋勇的站起了身,用以往不一样的坚决语气说道:“刘远北不是废物。”我看见爸的目光又再一次流露出了明耀光辉,教导主任膛目结舌的看着我妈,或许他没想到,平日里缄默温顺的好学生也会同他反驳了,于是强词夺理道:“他不是废物是什么,考个班级倒数第五,一天天还这么狂妄自大,我告诉你啊,冬雪,赶紧跟他分,要不然以后吃亏的是你,好了坐下吧。”可我妈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眼神依然冷峻的凝视着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心生烦厌,说道:“你到底要什么啊你?”我妈回首看了看刘远北说道:“咱们师生之间打个赌吧,刘远北要是期末能考进全班三十名,你给他道歉,以后也不能叫他废物,他要是考不到…我替你改一个月的数学作业。”
教导主任顿时来了兴致,推了推眼睛,笑里藏刀的说道:“行啊,但是吧,我感觉你必输无疑。”我看见我妈在桌下愤然的握紧了拳头,可依然夹带浅笑的回应:“不会的。”我妈这威风凛然的气场,着实令我震惊不已,我拍了拍我爸,悄声对他说道:“哎,远北,冬雪今天判若两人啊,太帅了。”我爸时既惊讶又欣喜,他喜笑颜开的说道:“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她这样,不过这样看来,冬雪心里还是有我的。”随即,他凝望着教导主任奋勇的说道:“老师,我这次期末要是考不到三十几名,就不要冬雪给你改作业了,她还要学习,特别累,惩罚换我来,我考不到我就吃屎!”全班同学顿时欢呼雀跃起来,佳姨还冲他调笑道:“北子,你要是输了就别去厕所吃了,太丢人,让孟仁石现场给你拉,你吃他的,哈哈哈。”孟叔那面目狰狞的笑容瞬间僵持在了脸上,板起脸埋怨道:“王佳佳你别啥事都带上我啊,你咋不拉呀。”
全班顿时乱做一团,教导主任正想发火,下课铃声就挺恰当好处的响了起来,他愤愤不平的拿起教材走下了讲台,出门时还不忘指着我妈阴声提醒:“不用他吃屎,我就要让你改作业。”我妈决然的点了点头。
出门尿尿时,我看见了在厕所门口站着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它们仿佛正在商讨着什么,于是我走进一个离它们很近且隐蔽的角落里窃听了起来,教导主任对我班主任说道:“刘啊,最近要对自己的班级严抓管理啊,尤其是那种早恋的,比如讲个题,聊个天什么的,这都不能放过,因为现在小孩喜欢欲盖弥彰,拿讲题为理由偷偷暧昧…”
这王八真是阴狠啊,如果以这种方法的话,我妈就给我爸讲不了题了,那他名落孙山以后可就真的得吃屎了,我匆忙跑回教室,将这件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它们,王姨一听,恼怒的在孟仁石背上拍了一巴掌,愤声道:“奶奶的,这王八成精了?这么毒辣,一点余地都不留。”孟叔忍着疼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成没成精我不知道,我看你是真成精了,成他奶奶的牛精了,劲这么大。”我爸妈一直在一旁默然思索着,这时,孟叔灵光一闪提了个建议:“哎,王佳佳楼下不是有个车库吗?收拾收拾在里面也照样能补课。”佳姨摇摇头面露难色的说道:“恐怕不行,那车库好几年没用过了,里面特脏。”说实话,我感觉还不如在公园里学习,即清凉又宽阔,于是我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可孟叔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行,那老王八天天晚上去公园遛他那只大花狗,要是让他撞见,这不就完了。”一时间竟无计可施,最后我爸按耐不住了,站起身毅然决然的说道:“就去佳姐她家的车库,脏乱怕什么,我们三个大老爷浑身使不完的劲,可以打扫。”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我爸转过头,欣喜的看着我妈说道:“冬雪,谢谢你,谢谢你觉得我不是个废物,我还有救。”我妈摇摇头,匆忙辩解道:“你不是的,哪有废物会长这么好看,会这么勇敢,会这么自信。”
这惨不忍睹的撒狗粮现场,着实让我们仨人有些无地自容,最后,孟叔受不了,烦闷道:“我走了,去找我家的陶玲了。”据我而言,那陶玲总共跟孟叔说过三句话:“滚蛋,怂蛋,傻蛋。”
中午放学后,我在学校旁的文具店看见了我妈,她正精心挑选着钢笔,于是我走上前问道:“冬雪,你钢笔不是有很多吗?怎么这么快用完了?”我妈眉眼含笑的看着手中那个带有“考试毕生”的油笔,温和说道:“远北用油笔用的少,一般迫不得已时都是借别人的短笔芯用,这次他要好好学习,我准备给他买一支新的。”
我闻言点了点头,这样其实也不错,像我爸那种杂乱无章的人,买一支笔丢一支笔,如今我妈送他一支,她一定会视若珍宝的保存好。
买完之后,我和我妈决定一同回家,在半途竟不合时宜的遇见了陶玲,她看见我们,冷嘲热讽道:“呦,这不是小雪雪吗?怎么了?被男人抛弃了?”他妈的,我顿时怒发冲冠,准备走上前与她辩驳,可却被我妈牢固的抓住了衣袖,悄声道:“不用理她,咱们走。”可这陶玲就是不知好歹,它看见我们对她视若无睹,竟还扬长而去,一瞬间恼羞成怒起来:“张冬雪!你要知道是你害了远北,要不是你写了那篇作文,他能被别人骂废物?被别人伤及尊严?”我心想这娘们颠倒是非,于是赶忙拉着我妈离开了此地。一路上,我妈始终垂着头默不作声,或许是因为方才陶玲的那番说辞让她感到了深沉的愧疚,于是我便关切的问道:“没事了啊,不用在意她说的话。”我妈抬起头,泪眼汪汪的说道:“我真的笨,就不该写那篇作文。”我赶忙摇摇头,否决道:“不是的,你就算不写那篇作文,刘远北也会写,迟早会被念出来的,再说,像刘远北那种厚脸皮的人,伤及尊严就如同被拽了根汗毛,无关痛痒的。”
我妈心情缓和了许多,擦拭完泪水说道:“对,我们心里都是有彼此的。”
我刚想习惯性的将那句“以后就不会了”脱口而出,可看到我妈那满怀期许的模样,便附和道:“对,你们在彼此的心间都是不可或缺的。”
中午的时候,我爸给我拨了一通电话,让我来佳姨的车库搭个手,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到了之后,我看见刘远北和孟叔都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的搬弄着东西,心想这还挺难收拾的,于是也进去帮起了忙,我使劲浑身解数将那扇废弃的木门搬起,可走路却踉踉跄跄的,我爸看我招架不住,便走上前接过了木门,说道:“你去扫地吧,我看你骨瘦如柴的,也干不了重活。”我顿时感觉到了懊恼,怎么杨羽的身体这么孱弱无力的,要是用我的身体,一只手搬一个都绰绰有余。经过不懈的修整,车库可算是整洁有序了,随后我爸将一旁载种着郁金香的花盆放在了桌面上,孟叔挠着头,疑惑不解的问道:“你咋还随身带着个花盆啊?不过,这种花看着倒挺不错的。”我爸悉心轻抚着花蕊说道:“这车库乌烟瘴气地,我怕冬雪不喜欢,放朵花香喷喷地多好。”
孟叔像看魔怔人似地冷眼睥睨着他,调侃道:“大哥,你学个习还要整的跟约会似的,我看你谈个恋爱是真的把自己搞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