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韩萧就那么笑了,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他最后一句话其实只是在试探她,最后的试探,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韩萧缓缓的站起了身子,金色的暖阳洒照在他的肩膀,犹如碎了一地的金片,耀眼无比。
他以往淡漠的面容此刻却是笑的释然,但是眼底却是冰冷的可怕,暗沉的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走到思线的床榻跟前,缓缓拔出身旁的佩刀,那把原本是属于韩老将军的佩刀,含光闪烁间,佩刀便已经出鞘,削断了思线另一侧脸颊旁的发,轻柔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笑的很温柔,很轻,字字清晰的传到了思线的耳朵里,“你不是思思。”
不是疑问,而是直接是肯定的语气。
思线并没有因此感到慌乱和惊讶,若是韩萧爱着韩思线,那么便早该发现韩思线早已不是原来的韩思线,而他现在才说出这样的话语,却反倒是让思线失望了。
若这便是韩萧对韩思线的爱,那么,她思线真真是想替着韩思线冷笑一声,这份爱的重量,是不是也太轻了?
她解开了心中的心结,顿时轻松不少,就连眼底,也少了那一丝复杂的沉重,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思线了吧。
韩府的爹娘和仆人都已经不再,唯一的哥哥也已经认出了她这个假冒伪劣的家伙,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可以完完全全做自己,不用去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她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北辰逸,告诉全天下的人,她是思线,不是韩思线?
思线清亮了眼眸,直直的看向韩萧,似乎是想要看进他的脑子里,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坚定中带着淡淡的张狂肆意,“对,我不是。”
韩萧在听到思线的口每说一个字,瞳孔便紧缩一分,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嘴角的弧度几欲保持不住,他本来就是不喜欢笑的,但是他仍然强自提升了嘴角的弧度,保持着微笑的样子。
但是他却掩盖不了眼底那泛着灰色的暗沉,那时代表着绝望的黑色。
他匆忙微微垂眸,似乎是在奋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眼睫毛在阳光的映照下形成一片小小的扇形,遮蔽了他眼底的情绪。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了头,望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思线,眼色如痴如狂,“那么,替我照顾好她。”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看着韩思线了,他清楚的知道,这个身体,是韩思线的,但是,意识和脑海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就犹如换了一个灵魂,对,就是灵魂。
虽然这一切都不在他的认知中,但是就是那么发生了,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也不愿知道为什么。
他很早以前便知道了,早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只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
而正是思线今日这番坚定的话语犹如世上最尖利的锋芒一般刺入了他的脑海,他才清醒过来,当然心脏也早已鲜血淋漓,亦或者是,没有了心。
在听到思线那句话后,他便已经是一副躯壳了,一副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思线坚定的眼底微微的闪烁了一下,她真的是没有想到韩萧竟然会这么说,他竟然是发现了这个事情么?他都没有惊讶的么?
一般古人得知肉体尚存,灵魂却不一样之后,都会以为是妖物附身,然后请来道士什么的么?而他却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究竟是该说他爱的太肤浅,甚至不争取一点一滴的希望,还是该说他爱的太过痛彻心扉,忍着伤痛撕扯开裂口让自己清醒的爱着那个早已逝去的灵魂?
思线不得而知,只能微微的感到一阵悲戚。
这天下间,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完美的东西罢,残缺的美反而是带着妖艳的光彩洒遍世间的每个角落。
她想,若是真有掌管万物的神,那他定然是一个完美到寂寞的人,不然,他不会如此喜欢这样一幅残缺美的世界。
“好。”思线重重点头,是对他的承诺,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这个躯体原本就不是自己的,身体发肤受赠与人,不论是为了谁,她都必须保护这具身躯。
不自尽,不自残,尽自己所能的避免伤害,活得好好的,散发出无尽的光华,这便够了。
韩萧提了提嘴角,似乎是在笑,但却是那样的淡漠和陌生,他这一次的笑,是对着思线而并非韩思线的。
他微微晃了晃身子,在思线视线的注视下向着门口走去,走到了门口,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声音恢复到了往日对着别人的淡漠,“请问怎么称呼?”
“思线。”思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不管他信不信,她反正是说了实话,问心无愧便好。
门口的那个身影似乎是僵了一下,寂寥的背影带着淡淡的苦涩,似乎一下子沧桑了好多年,犹如经历了万多凡尘世界的老者。
“这样啊……”幽幽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多到思线都分辨不出其中的任意一种了。
话音犹自在思线的耳边飘荡,门口却早已没有了那个寂寥的身影,思线的心情不由的有些沉重,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总感觉与她有着牵扯不断的丝。
看着端着热腾腾的饭食以及换洗的衣裳和梳妆东西进来的侍女,思线抛开了脑子里的繁杂,自此以后,这件事便跟她再无关系了,想必,他们之间也是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了,那么,便不要再庸人自扰了。
慵懒的坐在了床榻上,任由那些侍女伺候她吃了东西后穿衣洗漱,将她的发髻盘成繁琐的样式,再任由那些累赘一般的珠花戴在那墨发里。
脑海中不由的回想起一句曾经上一世无意间在网上浏览的句子:生活就像一场强奸,若是不能抵抗,那便好好享受吧。
想当初她看完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如今,她却分明切身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一年前的她进宫之时,耍着性子连哄带骗的让秋儿同意她不带着那些繁琐的装饰,那些的珠花头饰,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脖子疼的感觉,更别说真的戴在头上了。
她真真是怕那东西会压断了这纤细的脖颈,又或者是压得不长个子怎么办?
高挑丰波,********的绝色美人才是她的目标,个子太矮则会显得太过软弱了一些,也没有她想要的那丝张扬的美感。
可是现在呢?先不说她现在的体力能不能反抗,光是她现在的心性便和一年前不同了。
一年前,她可以对秋儿撒娇,她有着爱她的爹娘和哥哥们做倚靠。
可是一年后的现在呢?她要跟谁去撒娇?北辰逸么?多么可笑……
既然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格,那便接受吧,说实在的,她自从穿越到这个身体以来,还真的没有好好的打扮过这具身体呢。
平时素面随意,看起来倒也是少女般的清丽娇俏,甜美中隐约可见一丝倾城的姿色,只是却被这份稚嫩的外表所蒙蔽。
但是思线欣赏美人的眼光可绝对是一流的,就算现在没有展现出来,及笄礼之后也定然会惊艳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