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丝尘看见武昌城南突然出现的安宁军士兵,心里震惊难以用延续形容。
她陡然怔住,出神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心里一寒,急速转身飞向军营,下令让安宁军诸将带领人手防备华朝士兵的偷袭。
然而一切都晚了。
此时突然出现在武昌城外的华朝士兵已集结上万,一旦发动攻势,根本不是守备空虚的武昌城能够抵挡的。
重新回到城墙上指挥战事的涤丝尘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不禁双腿发软。
她猜不到这些士兵究竟从何地来,猜不到他们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地下潜入此地突然发动袭击的。
她不知,这些士兵正是许逸然用飞剑传书从夷陵请来的大军,使用的正是许逸然一日前在华朝大营中说出却被华朝将领否定的计谋。
也是涤丝尘这日突袭汉阳城所用的策略。
许逸然和如东侯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相反他们相当精明,他们让夷陵的将领率军通过江汉密密麻麻的水道,躲开安宁军的监视,突然兵临城下,为的便是一击击溃安宁军,让安宁军无任何反抗之力。
战事一起,安宁军便顾不上对汉阳城的进攻了。在涤丝尘坚决的命令下,攻城士兵回撤,防守武昌城。
若安宁军大部能回到城中,糟糕形势会略微缓解,说不定能挡住华朝士兵的进攻。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涤丝尘回望江上的楼船,又看了眼城楼下正疯狂攻城的华朝士兵,心沉到谷底,冰冷地说道。
安宁大部,很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到安宁军占领下的武昌了。“大意!”涤丝尘看着身边奋力防守的士兵,听着阵阵呐喊,然后看见在安宁军士兵顽强反击下仍然登上城楼的华朝士兵,终于崩溃了。
“沈兄啊沈兄,如此重要的时刻,你怎么说走就走啊!”绝望漫上心头,她向后跌了几步,无力瘫倒在女墙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如墨天空,忍不住狂笑出声。
再无平日翩翩风度。
毕竟,她只是个弱女子。
是日,三万原本驻扎在夷陵的华朝大军出人意料地借水道偷袭武昌,成功突破武昌防守,攻入城内。安宁军大部尚在江中,眼睁睁看着武昌城落入敌手,无力回援。
涤丝尘和安宁军主要将领带着仅剩的士兵突围成功,逃入楼船内。涤丝尘见前有刚刚丢掉的武昌,后有汉阳追兵,知大势已去,迫不得已下令让大军沿江东去,借着江南小道,逃回安宁军在南方的据点。
汉阳守军与长江沿岸原本驻扎着观望的华朝大军趁机联手追杀,很快收复大片失地,安宁军势力大幅缩减,已失去北伐中原能力,暂时只能龟缩在江南,休养生息,十年内无力反攻。
华朝大军本欲一鼓作气灭掉安宁军,但军中并非铁板一块,无论是支持太子的一派还是支持司空威的一派都惧怕再度推进让对方抢了风头,于是不断的猜忌摩擦中华朝大军停步不前,令安宁军得到宝贵的喘息时间,重新恢复实力。
也失去了一个彻底灭掉安宁军的绝佳机会。
而后柔国再度南侵,华朝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到北方驱逐蛮人入侵,更无法进攻安宁军了。
不过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否认,那就是,此役是安宁军反抗朝廷以来最大的失败,对安宁军与凌云派的反抗造成巨大的损失。涤丝尘带着所剩不多的五万将士逃回南迁至赣州的安宁军本营后总结经验教训,认为全军上下对华朝军队的轻视是失败最根本的原因。若诸将能谨慎一些,多带十万人马抵达武昌,多派出细作留意周围华朝士兵的调动情况,多加强武昌的防御,情况就会大为不同,最终的结局也会比现在好许多。
她如此说着,但军中大部分人并不认同这点。许多人心里还是认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沈岁寒,如果不是他中途离去的话,安宁军无论如何也不会输得如此惨。
而此刻沈岁寒仍不在军中,也不知究竟在何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败得一塌糊涂,他也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丝毫不后悔。
敬亭山,冬雪漫漫。
三日修养后,杨云锋胸口的疼痛减轻不少,终于能够正常活动。他已经得知华朝获胜的消息,心里略感安慰,心情颇为不错。
只是一个心结仍然留在心中,让他难以展现欢颜。他已经可以肯定文承意就和楚氤秀在一起,那****重伤之时也是文承意出手将他救回。至于他为何不敢面对杨云锋,杨云锋却是猜到一点。
“文师兄啊,你究竟是惭愧自责还是仅仅要面子不敢见我啊!”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里对文承意的不满愤懑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对文承意的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不敢见我?告诉我吧!若真有苦衷,我会替你分担的……再怎么,我们都是同门的师兄弟啊!”他暗暗想着,原本大好的心情顿时被破坏干净。
“诶!求不得,便不要多想了!”意识到多想无益,杨云锋摇摇头,吐气打消脑海中的想法,缓缓取出一枚洁白的玉印,凝视着玉印上的图案,久久不能言语。
痴心结!
“算上去,我已有三日不能感受到秋妹的心意了!”他紧盯着手中玉印,皱起眉头,暗暗说道,“托楚姑娘发出去的飞剑也石沉大海,音信全无……莫非,莫非……”他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立刻止住胡思竭力不往最坏的方向想,然而一股不安仍在此刻漫上心头,让他心绪不宁。
“不,秋妹不会有事的!”他取出一枚药丸放入口中,立即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心里的焦虑便散去大半,“看我乱想什么!秋妹……秋妹在京中,怎会有事呢?”他如此想着,心顿时好受许多。
忽然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方,立在飞舞的细雪中,白衣随风而舞,却不沾染一片雪花,浑然与大道融为一体,出尘不凡。
“浩然!”杨云锋看清青年道士的面貌,心里一喜,快步走到浩然身边,笑道,“你怎么来了?”却看浩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心顿时沉了下去,皱了下眉头,道,“发生了?怎么如此沉默?”
浩然闻言缓缓抬头,凝视杨云锋的双眸,眼中闪过不同的神情,终于缓缓分开两瓣原本紧紧相合的唇,十分罕见地沉闷说道:“杨师兄……师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