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锋原本是打算让徐福茗这地头蛇帮自己查一查玲珑舫的底细,不过见父子二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意,便知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借助徐记的力量,索性离去,又回到玲珑舫所在的江边。此时已到正午,昨晚发生的一切不剩任何痕迹,由于官府严令任何人不得私下讨论,因此这热闹的江边上无人敢言及女子投水之事。
江水漫漫,似乎昨日的一切并不曾发生。
然而杨云锋还是找到了些冒着被官府抓走风险讨论此事的胆大之徒。此刻他身处一小巷中,身前大约三十丈处便有一群无所事事的闲人在那儿窃窃私语,声音虽细微,但传入杨云锋这等已经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耳中,却足够辨识清楚。
“喂,你听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据说有个女的跳水死了。”
“真的?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
“嘘——官府有令不得随意谈论,我也是听朋友谈起,说那女的是玲珑舫的人,原本是良家女子啊,结果被掳到玲珑舫里当了……诶呀,惨啊惨啊,言多必失,我不多说了!”
“玲珑舫?也难怪,这江边的画舫有几家不黑心。听说几年前邻县老是有些死了父母的孤儿女娃被这些个画舫偷偷抓走卖身啊,去年更不得了,赣州那边战事一起,逃到咱们义章的流浪.女娃不计其数,更是有不少遭了这些画舫的黑手!”
“啊?竟然还有这些事情,那官府都不管吗?”
“管?你也不看看这几个画舫的幕后老板是谁!何况朝廷从来不把流民当人看,官府也用不着管那些流民死活。而且官府抓住的流民就要投入牢中审问,遣回原籍,这费时又费力,现在这几个画舫抓走那些流民,还减少了官府的压力,官府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哎呀,这世道本来就人心不古,有几件事情背后没有猫腻啊,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我看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免得惹怒了官府,大祸临头!”
“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闲事咱们就在这里吹两句就好,莫要多管哦!”
……
“原来玲珑舫中那些歌伎是这么来的。”杨云锋听了他们的对话,沉思道,“既然如此,正好借题发挥,扩大影响。不过我得好生谋划才是,毕竟玲珑舫只是逼迫流民为娼,可没对良家女娃下手,就是照大华律例也并无太大过错……唯一能弄翻玲珑舫的就是那顾书生和昨夜那投河的女子。不过这件事情那高老爷是铁了心要瞒下去,可不好对付啊!”杨云锋如此想着快步路过玲珑舫,向玲珑舫王主事冷冷一笑,令其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而后便快步向县衙走去,试探知县高老爷的态度。
却说那高老爷与杨云锋再次会面后又是一脸客气的笑容,嘘长问短,好不热心。只是闭口不提昨夜之事,叫杨云锋难得探听一二。“高大人,昨夜的事情你就准备这么处理?”杨云锋终于坐不住,压低声音,问道,“断定那顾姓女子是失足落水,而非其他人为原因。”
高老爷闻言怔了下,心道:“这杨云锋真是没事找事!”于是不悦道:“杨大人似乎话中有话啊。”
杨云锋便笑道:“我明白高大人的想法,咱们这些在底下做小官的,自己的政绩是和当地民风挂钩的,若是一年之内出了几起命案,乌纱定然不保,因此遇见模棱两可的案子自然是倾向于将其判定为意外事件,既少了破案的麻烦,又不用上报给自己政绩抹黑……大人打的是这主意吧。”
高老爷倒也市侩,闻言装作大惊,道:“杨大人说什么!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豆腐!本官身为义章的父母官,岂会做出这种昏庸荒唐的事情。”
“若你不是昏庸之辈,怎么会在这个位置上停步不前,二十年不得晋升?”杨云锋心里冷笑,暗暗想道,随即叩了下身侧木桌,道:“杨某相信大人的为人,也相信大人在处理此事时足够公正。不过大人想过没有,现在这世道刁民不少,那姓顾的书生要是横下一条心要和大人作对,跑到郴州刺史,跑到南海节度使那儿告状,把这事儿捅上天了,大人该如何应对啊!呵呵,不知道大人看过那些个戏曲没有,很多穷书生啊,就是把芝麻大点儿的事情捅到京城去,闹得全国轰动,最终如常所愿扳倒了他看不顺眼的县老爷……高大人得早作准备啊,多多提防才是。”
杨云锋不说还好,话一出口便让高老爷惊出一身冷汗。“杨大人所言甚是啊,这些刁民要是想和本关拼个鱼死网破,一路告上去,倒是难对付啊……杨大人有什么建议吗?”他看出杨云锋目中别有深意,便压低声音问道,“要不给那书生点儿银子,把他打发了……这些刁民原本是为钱财而来,想必得到想要的之后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杨云锋笑道:“大人果然智谋过人,杨某佩服……杨某也是新上任,不懂官场之事,这方面的经验远远不如大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建议的,不过高大人方才所说打发之事,倒也无不可,大人自可去试一试,至于效果如何,杨某却无从得知。”他说出刚才那番话语原本是暗示高老爷重审此案认真调查,没料到高老爷竟然想出这等歪点子,顿时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也断定这高老爷决不会改变主意,干脆顺着高老爷的话说下去,再做决断。
“哈哈,我就这么去办,料那顾书生也不敢闹出太大的事情来。”高老爷闻言便道,“咦,林大人似乎有心事啊。”
“也算不上什么心事,只是今日遇见了一点事情,心中略有困惑,想请高大人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杨云锋道。
高老爷皱了下眉头,道:“什么?”
“帮我查一下玲珑舫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