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间上房,将你们客栈内最好的大夫唤来!”
店小二望着地上的银子,怔了一怔,忙笑着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姑娘请进!”
白依依冷瞥了他一眼:“抬人!”
她说罢,便伸出了手,朝着苏华年指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大夫给苏华年诊断过后,开了些药,便离开了此处。
这客栈一晚上便要一两银子,但环境还不错,房间内所有东西一应俱全,还有烧火的炉子。
白依依将药煎好之后,被烟雾呛的咳嗽了好几声,她擦了擦面上的灰,便坐在了床边,将苏华年扶了起来,盛了一勺子药,朝他口中喂了过去。
恍惚之中,苏华年似是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母亲尚神志清醒,他每次生病,母亲都会将他抱在怀里,亲手喂他吃药。
若是药烫了,她还会吹上一吹,若是苦了,便在里面加些糖丸,喝完药之后,母亲还会给他唱曲儿。
她唱的曲儿,是这世上最好听的。
“张嘴,张开!”
白依依见苏华年一直不张嘴,干脆将他的薄唇掰开了一条缝,将药喂了进去,奈何苏华年眉头微蹙,还是没有咽下去,药顺着他的唇流了下来,白依依忙拿着白布,给他擦了擦嘴角。
“烫……”
苏华年微蹙了眉头。
白依依一怔,将勺子放入了口中,尝了一口药,蹙眉道:“哪里烫,一点儿也不烫……”
她又将药喂到了苏华年口中,苏华年眉头紧蹙,又道了声苦。
白依依:“……”
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可真是难伺候。
“苏阁老,你若是不喝,这烧便退不下来,再烧下去,您就成傻子了……”
白依依不知苏华年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她这句话还有些用,苏华年总算是张开了唇。
白依依松了口气,一勺一勺地将药,喂到了苏华年的口中。
“苏阁老,您一定要把这些药都喝完,才能有效果……”
白依依低声说话时,苏华年睫毛微动,睁开了发红的眸。
隐约之间,他似是看到母亲在床头坐着,只是那身影很是恍惚,有些不太真切。
他怔了一怔,想要伸手去抚,可眼前的白雾却逐渐消散,化作了白依依那一张脸庞。
苏华年一怔,冰冷的双眸微眯了起来。
白常在……
“还有最后几勺就喝完了,苏阁老,张嘴……”
白依依说罢,见苏华年睁开了眼睛,顿时一喜:“苏阁老,您醒了?”
可苏华年只是淡淡地望着她,不发一言,也不张开嘴,白依依眉头轻蹙,还以为苏华年尚神志模糊,便伸出了手,要将他的嘴掰开。
她刚刚伸出了手,苏华年便伸出修长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眸色锐利如剑。
苏华年的手劲极大,不过一瞬的功夫,白依依的手腕便青紫了起来!
客栈……
他怎么会在客栈?
距白谷崖最近的客栈,也足有十里地,他是如何过来的?
这时,苏华年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侧脸。
是白依依将他背过来的?
她身受重伤,路上又有这般多的野兽,再背着一个人走十里地,定然很难罢?
“白常在。”
苏华年眸底掠过一抹微茫,声音低沉喑哑。
“苏……苏阁老,您神志清醒了?”
白依依试探性的一问,伸出了手,在苏华年眼前轻晃了一晃,猛地将手腕抽了出来,疼的嘶了一声。
生病了力道还这般大……
苏华年的面色冰冷,点了点头。
白依依松了口气,忙药递给了苏华年,让他自己喝,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了一口,解了些渴。
苏华年将药喝完,扫视了她的身子一眼,便见她的衣服上,尽是斑斑血迹,肌肤上尽是擦伤,就连致命伤都有好几处,虽已结了痂,依旧可见其狰狞。
苏华年内力深厚,嗅觉灵敏,只稍稍一闻,便知白依依身上除了人血,还有狼血。
“路上遇见狼了?”
苏华年淡淡道。
白依依一怔:“苏阁老,您……您不是昏迷过去了吗?”
苏华年敛眉:“本阁虽昏迷了,但还是有些意识在的。”
白依依双眸微动:“是这样啊……”
苏华年眸底增了一抹深意,即使白依依不说,他也能猜到路上发生了什么。
是她救了他。
其实,早在山洞之内,苏华年便已有发烧的迹象,他只是没有言语罢了。
就在白依依想要问苏华年,关于银簪之事,苏华年望着她道:“手伸过来。”
那双冰冷的眸中,在望向白依依时,总算没有那般冷了。
白依依犹豫了一秒,将手放在了苏华年的面前。
苏华年虽是有些头疼,但尚神志清晰,他握住了白依依的手腕,扫视了一眼,道:“白谷崖内的野狼身上带毒,尤其是狼牙,更是毒性极深,白常在中毒了。”
“那怎么办?”
白依依刚松了口气,心脏又紧绷了起来!
“像这样的伤,有多少处?”
苏华年在白依依手臂上的狼牙印上轻抚着,被他手触过的地方,一时酥酥麻麻的。
“有……八九处吧,我记不清了。”
“脱了。”
“什么?”
白依依一时不解。
苏华年的声音冷了几分:“衣服。”
白依依忙站起了身,朝后退了好几米,大眼睛中带着一丝警惕:“苏阁老,您……您想做什么?”
苏华年眉头微蹙,一只修长的腿伸直,一只腿微蜷,单手托着腮帮子,淡淡地朝白依依望着,微抬了下巴。
“白常在紧张什么?本阁不过给白常在看看伤罢了。”
“不必,你告诉我如何解读便好。”
“捉毒蛇,将干蛇胆敷在伤口处,一日便能解毒。”
“我这就去捉蛇!”
“本阁这儿有混了干蛇胆粉末的药,视伤口大小,需敷的蛇胆多少不同,若控不住量,便会毒上加毒。”
苏华年右手轻点床面,淡淡道。
白依依的面色,顿时更纠结了。
这岂不是说,需得他亲手给自己上伤了?可是……有一处伤在屁股上……
就在白依依万分纠结时,她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能站稳,直接倒在地上。
足过了好几秒,白依依的眼前,才逐渐恢复清明。
她面色一白,朝着手上的狼牙印望了过去,只见那处又肿了一些。
这狼牙上果真有毒,看来已经发作了!
苏华年双眸微垂,扫了白依依的脚踝一眼:“脚踝上的蛇毒,也没有清除干净,除此之外,白常在身上还有许多地方,已被毒草刮伤,不出三日,毒性便都会发作,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依依虽会解毒,奈何此处没有药草,她又是中毒之人,心慌意乱,不能静心去研究解药,只能将解毒之事,寄托在了苏华年身上。
“苏阁老,您手中的药,能将我身上的这些毒,全都给解了吗……”
白依依面色发白,朝着苏华年望了过去。
人命关天,自己控制不了剂量,容易出事,只能让他敷药了。
“蛇毒和狼毒都能解,毒草之毒解不了,白常在还是祈祷那些毒草之中,没有致命之毒罢。”
苏华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朝白依依抛了过去:“伤口直径和药的克数,按照一比二的剂量敷药。”
白依依心中一动,将药瓶接过,有些尴尬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苏华年之前提剂量之事,是要亲手给她敷药呢,看来是她多想了。
“多谢苏阁老。”
白依依握着那一瓶药,便朝着门外走了过去,帮苏华年关上了门。
尔后,白依依便另开了一间房,到一楼寻了一个厨娘,又问大夫借了一个小秤,便带着厨娘一道来到了房内。
她在房内沐浴后,同厨娘说了敷药的剂量,另给了厨娘一些银子做犒劳,便未穿衣服趴在了床上,大眼睛中似含着星辰一般,甚是灵动,随意朝了个方向望了一眼,打了个瞌睡。
在白依依望去的地方,透过墙便是苏华年所坐之处。
“好困……”
她在陵墓之内时,心中忐忑,根本就睡不着,到了客栈之后,又忙着照应苏华年,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算一算,她也有好几日未入眠了。
白依依感觉药敷在身上凉丝丝的,甚是舒服,不知不觉间,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厨娘也早就已经给她上好药,离开了这里。
白依依刚刚坐起身子,肚子便咕咕了几声。
她捂着肚子,大眼睛微闪,低声道:“知道你饿了,这便带你去吃东西……”
对了,银簪!
她还未问苏华年问银簪之事呢!
白依依忙将托厨娘帮她买的衣服换了上去,只拿梳子简单的梳了梳头,拿一根红色发带,将其高束在了脑后,便推开了门,朝苏华年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一身简单的素色红衣,外着一层白色软纱,腰间系了红带,头上未着朱钗,倒是别样的雅致。
“苏阁老,苏阁老,您在不在?”
白依依伸出了手,使劲敲了敲门,奈何里面一直无人回音。
她想了一想,使劲一推,便将门给推开了!
门未曾上锁,里面空荡荡的,也根本没有人在。
白依依双眸一转,忙朝着一楼的方向跑了下去!
苏阁老该不会是饿了,下去吃东西了罢?
白依依刚刚走到一楼,便浑身一僵,站在了原地,大眼睛中掠过一抹微茫。
陛下……
入目所见,云处安着了一身暗纹青衫,墨发高束,戴了一根玉簪,身姿修长,气质温文雅尔,正在一张檀木桌旁坐着,仅是一个背影,便能引得世间女子皆为他倾倒。
此刻,在白依依的眼里,好似这整个世界,除了云处安以外,其余人都静止了一般。
她的双眸微动,想要朝前过去,同云处安行礼,奈何双腿僵硬,怕因自己擅自出宫,云处安再行怪罪。
她抬起了眸,朝坐在云处安身侧,黑衣如墨,气质冰寒的苏华年望了去,攥紧了衣袖中的小手。
不知道苏华年这时候,有没有同陛下说,她出宫的原因,帮她编造一个圆的过去的谎话……
不知是不是白依依的错觉,她总感觉云处安用眼角余光,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白依依连连摇头,将这一丝错觉挥散。
陛下八成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未见过几面,看她做甚?定是她出现错觉了。
云处安是在一刻钟前,带着王进及一众人一道来的,苏华年得知他到了之后,得知云处安已经猜到了他在这儿,便准备下来见云处安。
他便随便寻了一个在客栈内干活的男人,给了他些银子,便让男人将‘腿脚无法行走’的他,搀扶到了楼下,同云处安一道在此议事。
因四周都有云处安的暗卫把守,他们所议之事,不用担心会传到有心之人耳。二者,他们所言尽是暗语,就算被听见了,也无人能听得懂。
白依依想了一想,还是决定趁陛下发现她之前,先转头离开。
万一苏华年没有帮她想说辞,陛下以为她是自己出宫的,不定能立即将她位份废了……
白依依刚往楼上迈了一步,却不小心踢倒了一个花盆,发出的动静还不小。
白依依闭上了眸,额头上淌出了几滴冷汗。
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