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正蜷缩在草席铺里,他并没有睡着,睁大了眼睛盯着高窗上小小的口子,透着银色余晖的暗染。
他觉得这就是他生命的余晖,他人生的意义与梦想已经如此刻的太阳一般沉入大海熄灭了。
他的精神来到了那万丈深渊之下,所有一切都是灰暗的。
就在这时,他眼前闪过一抹血色,定睛一看是几颗在地上滚动得红色果子。
张忠正慢慢坐直身体,脸色平淡得看向牢房铁栏杆前站着的黑衣人。
“感觉怎么样,你似乎蛮适应这里的”从声音很难判断出他的性别,但是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细腻的几乎看不到毛孔。
“你是什么人,找我要做什么”张忠正平静的说道,要是以前他可能会对这样装扮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感到有些害怕,但是现在他连死都不怕,还害怕什么。
“你觉得你的世界已经灰暗了,你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曙光都已经熄灭了是吗?”
张忠正睁开微眯的双眼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个人“你看透了我的想法?还是你很了解我知道我现在感受?”
看不清五官的斗篷人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你看到的那个世界太渺小了……你以为熄灭的太阳,其实不过是只熔浆虫”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忠正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那人抬起手臂,从斗篷的怀里拿出一面镜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镜子背后的青铜外壳上雕刻着六名长了羽毛翅膀的女性,正面的正上方也同样出现这样一个女人,只是姿势略有不同。
她双手抱胸背后的翅膀展到最大,像是对镜子最上方的太阳祈祷。
张忠正思绪仿佛凝固了一般,耳边不断出现迷糊不清的声音,像是镜子上七个雕塑女人的嬉笑、尖叫、耳语。
在他眼前对太阳祈祷的女人突然活了过来,洁白的羽毛腾飞在他头上盘旋,镜面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衣着紧致暴露的女人在房间里拿着一把剪刀给采摘下来的梅花剪枝“人家才这么小,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太坏了”
“莉丽丝”张忠正愕然出声。
“坏了哪里啊”镜子里的离歌满脸狞笑。
“这样对你的朋友,你良心都不痛的吗”
“还不是你说最近说无聊,我才想了法子逗你开心”
随着七个雕塑天使一个接着一个‘复活’,镜子转过一个又一个画面,当最后一个吟唱嫉妒之歌的天使展开翅膀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一个雨天的街景,路上行人纷纷撑着各种图画的纸伞,像是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蘑菇林。
张忠正看到自己的远房表妹许秉娴红着脸跑到离歌面前,黄纸伞檐不住的往下滴水。她向他挨近一些,许秉娴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直低着头,然后离歌就接过她的黄纸伞,搂着她的腰肢融入人群中走远了。
张忠正顿时感觉自己沉浸在一片蓝色旋涡之中,七个天使飞舞在他的耳边,七种歌声同时开始吟唱,嘈杂得像是佛门的梵音。
他紧紧捂住耳朵不让这让他无比烦躁的声音传入,但那七个画面已经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他猛然间伸出手,一把夺过镜子狠狠摔在地上,晶体啪嗒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那个神秘人只是传出一声低笑,张忠正在定睛看去的时候,镜子已经完好无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虽然只是石匠工人的儿子,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有着许多超凡入圣的东西,这样的幻术没有什么稀奇的,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神秘人再次抬起手,七天使停止飞舞,纷纷归位,镜子也回到了她的怀中“这或许是幻术,那你想一想平时,想一想那个房地产的女富豪为什么要去陷害离歌,最后为什么是你来接受裁决,对于你这样的家庭会有可能是平时得罪了别人吗?”
张忠正用力捏着太阳穴,那画面像是一根金叉插进他的脑子里。
那次家里人生了病与离歌、妙妙去莉丽丝药铺子。
第一眼见到莉丽丝还以为对方赤身裸体。
海蓝色贴肉短裤从大腿根往下一拉就完事了——也算条裤子,绯色的抹胸大半个没遮住,那个女孩子这样穿衣服,多半是以为那次去的只有离歌,司空见惯了——别说穿成那样,就是不穿也不见得就是件事。
还有算是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害羞的几乎不能见人,也只有离歌在的时候才看她有了几分勇气。
张忠正闭上眼睛微微呼着气说道“我还是不信,你说那个女富豪没有正常的理由陷害我,因为我不够格让她陷害,那你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你很特殊,你听说过道吗”神秘人隔着铁栏杆蹲下来,一双羊脂白玉的美腿在宽大的下摆中若隐若现,之前看到莉丽丝香艳身体的画面又一次在他脑子里浮现。
精神涣散的张忠正,双眼无神的盯着黑衣人的下摆回答道“道所指的便是万物的本源与本质,只有人族可以以对某一件事物的认知而入道”
“我们找到了另一种方式,也可以达到道的最终层次,但是这种方式对人的体质要求非常的严格,而你就属于这种特殊体质……”
……
街上凉风爽快,光线昏暗。
离歌离开夏竹斋后,马上就搭城里的公共马车到接近市中心的房产中介区,找了一家店面装修最好的进去,申请转卖夏竹斋的事宜。
不得不说,大房产中介的服务态度是非常好的,特别是听说离歌要提供竹斋大院类的房源,那态度简直是毕恭毕敬。
商量好上门实地考察的时间后,离歌毫无愧疚在申请表上写下来了莉丽丝的住址。
“先生,慢走”不知什么时候有男有女的服务团队变成了一片莺莺燕燕。离歌边走出大门边想这个世界的女人实在美得不像话,光论最高颜值和他故乡蓝星就不相上下,可是架不住这里颜值达到上限的实在太多了,而且不是清一色,而是五花八门各有千秋。
他收拾好心情去地下天牢探望了一下张忠正。
还没有到看到牢房区一片混乱,几辆单轮车上都盖着白色的丝布,下面还有几根树枝伸出到外面来,上面沾满了粘稠的血渍,连白布上都是一块块已经凝固了的血液。
离歌找人打听,拿了六贯汉铢给值班捕快,才知道今天五更天的时候,地下牢房被人侵入,所有的值班狱吏包括牢头都死了,并且死状极其诡异而凄惨。
“体内长出一个大树来,整个人都被撑得爆开了,关键这还死不掉那些树根连着他们的经脉和血管,从他们身上吸取养分,有个甚至一直到刚才才咽下最后一口气”(注1)
五更天?这和我做得那个噩梦的时间倒是很接近,长出古树也和那个‘学徒’的元素藤蔓有些类似……
离歌又花了一点小钱打通狱吏那关,才见到头枕在交叉双手上,整个人躺在茅草堆上的张忠正。
他没有闲聊,走进了就跟张忠正说自己准备去攒钱把他弄出去,让他一定要等他,一定不要失去信念。
“信念?我现在这样子出去,还有什么信念,无非一辈子搬石头不再有什么奢望”
离歌总觉得张忠正变得不同了,连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奇怪的,不过如果是自己遭受这样的打击估计也会变成这样吧。
不管怎样先把他弄出去,之后要是实在不行就带他逃出汉国,世界这么大还怕没地方去。
他始终还是有愧疚感的,特别是张忠正问他那个女富豪为什么要陷害他的时候,他更是哑口无言,这也是他感觉最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