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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巴蜀之乱(下)

对于赵廞来说,成都内史耿膝和西夷校尉陈总相继兵败被杀,外患已除。现在赵廞感到对他威胁最大的莫过于拥有武装组织、勇敢强悍的流民。

赵廞手下的长史杜淑说道:“赵大人让李庠在汉中掌握重兵,他不是汉人,肯定不会对我们忠心耿耿,万一哪天在作战的时候,他临阵倒戈了怎么办?”其实,赵廞对李特兄弟早就有了猜忌之心,他手下的那支流民武装只听从李特兄弟的指挥,连赵廞的命令都不听。李特兄弟,这几个人不仅英勇善战,而且还很有威信。在赵廞看来,他们都是危险人物,必须除掉。

一天李庠劝说赵廞在巴蜀称帝,与西晋王朝分庭抗礼时,赵廞佯装大怒,骂道:“你作为臣子怎么能说这种话!”于是他立即以“大逆不道”的罪名杀了李庠,并逮捕他的儿子、侄儿等三十多人,全部予以斩杀。

赵廞杀了李庠之后,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李痒哥哥李特、四弟李流、五弟李骧等人都带领着军队驻扎在成都附近,如果李特打着为兄弟报仇的旗号杀进成都怎么办?

思考了一会,赵廞越想越害怕,他派人给李特兄弟带去书信,详细解释了李痒被杀的原因和经过,最后,对李特兄弟解释道:“李痒是因为说了谋反的话,才被诛杀的。这件事与你们兄弟无关,我不会怪罪你们的。”还把李痒的尸体交给李特兄弟安葬,并给李特兄弟们升了一级的官职。

此时,赵廞的军事实力还比较强,李特兄弟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带领自己的军队离开了成都,逃到绵竹去了。看到李特兄弟北上以后,赵廞顿时松了一口气,成都暂时不会有军事威胁了。

赵廞在益州发动叛乱的消息传到都城洛阳,司马伦和孙秀下令让益州北边的梁州刺史(主管今陕西、宁夏、甘肃省一带)罗尚带领七千人马前往益州平叛。

边境的情况已经很紧急了,赵廞派长史费远率领一万余人,出发北上迎击罗尚的军队。

李特发现自己为兄弟复仇的机会来了,长史费远他的注意力只放在罗尚的军队身上,他派人侦察罗尚部队的进军路线,却忘记去监视李特军队的动向。

当长史费远的军队在野外宿营的时候,李特兄弟带领几千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费远的军队大营,发起突然袭击,此时的费远军队的士兵大多还都在睡梦中,他们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杀了。费远带来的人马几乎全军覆没,被杀的多达十之八九。

李特获胜后马不停蹄,率领流民武装打进成都,此时赵廞的身边都没有什么军队,于是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乘船逃亡广都,途中被自己的部下所杀死。

李特的流民军进入成都后,一边在城内大肆劫掠,一边派人到洛阳去陈述赵廞的罪行。

当梁州刺史罗尚的军队来到成都时,李特派遣自己的五弟李骧向罗尚献上大量的金银财宝。收了贿赂,罗尚很高兴,他表示李特兄弟的官职仍然可以保留,同时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梁州刺史罗尚进入成都后,成为了朝廷新任的益州刺史。刚开始罗尚和李特还能够相安无事,但毕竟罗尚是官府出身,李特是流民出身,时间长了,双方必然会有矛盾产生。

当齐王司马囧进入京城主持朝政后,对于流民问题,他也很关心,于是他命令进入巴蜀的流民必须返回关中原籍,违令者斩。古代的户籍制度非常严格,不允许老百姓们随意离开户口所在地,大多数的封建王朝会在交通要处,设置士兵和关卡,严禁百姓跨省流动。除非有朝廷所颁发的相关凭证,否则远距离出行是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天下大乱,当地政府失去了管理能力,就会出现流民四起的现象。像流民这样四处游荡的无家可归者,会影响到社会的正常秩序,是王朝的不稳定因素,所以在齐王司马囧看来,流民是必须加以控制的。

益州刺史罗尚接到了朝廷的命令后,他就准备要把这批巴蜀的流民赶回关中去。听说这些流民身上还私藏着不少的财宝,所以,他还在交通要道上设立了关卡,准备抢夺这些流民的财物。

当时巴蜀的流民遍布在各地,为益州的豪强们打工。当大家听说朝廷要将他们强行遣送返回时,都很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当年洪水泛滥,粮食没有收成,以致没有回家的盘缠。更何况回到老家后,这些流民们又没有土地,这让他们如何生存呢?

罗尚派人监查遣送流民一事,限时七月份必须上路。李特向罗尚请求延期到冬季再说,罗尚当然不会答应。李特几次向官府请求放宽遣送流民的限期。流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很感激、信任他,纷纷前来投奔他。

李特在绵竹这个地方建造了一个大营,专门用来安置流民。归附李特的难民越来越多,一个月后就超过了两万人。

李特收容流民之后,派使者阎式去见罗尚,再次请求缓期。

阎式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罗尚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这是朝廷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啊。”

阎式心里冷笑,再次问道:“罗大人在道路上设置关卡,搜刮流民的财物,这难道也是朝廷的命令吗?”

罗尚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知道的,难民之中混进了不少的强盗和小偷,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追回赃物嘛。”

这时阎式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起来,他说道:“这些难民虽然衣衫褴褛,看起来可怜又柔弱,但我提醒大人不要轻视他们,如果您继续欺压逼迫他们,不把这些难民当人看待的话,那他们也是会愤怒的,会反抗的。不久之后,您肯定会为今天的行为感到后悔的。”

说完之后,阎式就朝罗尚拱手拜礼,离开了刺史府。

阎式回到绵竹,把罗尚那里的情况告诉给李特,并且对李特说:“罗尚没有诚意,刚才那一番话我已经彻底把他给得罪了,我们要防备他带领军队来偷袭我们。”

于是李特从流民中选出一些青壮年,给他们分发一些简陋的武器,把他们临时武装起来,布置阵营,厉兵秣马,严密防备罗尚部队的进攻。

到了夜晚,罗尚果然派部将曾元带领三万人马,偷袭李特驻扎在绵竹的军营。曾元率领军队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他很高兴,以为李特没有任何防备,于是曾元下令让军队猛攻位于中央的李特大营,三万部队刚进了军营,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却听到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事先在周围埋伏好的流民,手拿长矛大刀,一起杀了出来。这批流民内心充满了愤怒,各个都英勇无比,曾元的军队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丧失了作战斗志,慌忙逃窜。流民军一路追杀,曾元的军队死伤无数。

流民们杀死了大量的晋军,知道西晋政府不会善罢甘休,就推举李特为镇北大将军,李流为镇东将军,带领他们继续抗击当地的官府。没过几天,李特乘胜追击,很快就攻下了附近的广汉郡。

李特进了广汉,像汉高祖刘邦那样宣布约法三章,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军队纪律严明,一路秋毫无犯,立即赢得了蜀地的民心。罗尚平时贪婪残暴,百姓生活困苦,李特却广施恩德,蜀郡百姓非常高兴。当地流传一首民谣说:“李特尚可,罗尚杀我。”

稍事休整后,李特就开始率领流民武装南下准备攻打成都。罗尚听到消息后,大为惊恐,他征发大量的民夫,在几天内修建起一道绵长的围墙,作为成都城的屏障,并沿着郫江扎营筑寨,连亘七百里,和李特的军队相互对峙,又向梁州和南夷校尉请求支援。

由于罗尚的防守工作准备的很充分,李特没能攻下成都,但罗尚军也没有击败李特的部队,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

罗尚派人给李特送信,他在信中说道:“你们这些人,大逆不道,竟然公开叛乱!朝廷救援的大军很快就要到了。你们一定会失败的。”

李特把信给阎式看,阎式回信答复道:“当初我跟你提到过迁徙流民的合理做法,但是你们并不同意。我们流民的家庭,都被你们官府强行拆散得四分五裂,家破人亡!你们逼迫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善良的小鹿也要反抗凶猛的老虎, 流民不肯坐以待毙,所以才会起来反抗官府。假如您能听从我的建议,放宽遣送的限期,哪里还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呢?现在的你们投降还有活路,负隅顽抗只是死路一条。”

朝廷救援罗尚的军队很快就到达了。河间王司马颙派遣衙博、张微前来援助,南夷校尉李毅带领五千兵来进攻李特。罗尚又让手下张龟主动出击。这样,李特的流民武装受到了来自三个方向的进攻。但结果却是,李特将他们全部击败,大获全胜。

李特为首的流民战斗力实在是厉害。于是罗尚派自己的部将向李特的五弟李骧诈降,来探听李骧军队的虚实情况。当罗尚的部将发现李骧的军队不过二千人而已时,他逃回成都城内,向罗尚报告真实情况。

罗尚得知后大喜,他派出一万人连夜偷袭李骧的军营。李骧的军队寡不敌众,损失惨重。李骧带领一部分军队逃到李流的军营,请求援助。李骧与李流把军队汇合一处,对罗尚的部队发起了联合进攻,大败罗尚的部队,罗尚军中生还的人不到十分之一二。

李流接下来击破了罗尚在郫江上的防御工事,并在郫江以西驻军,罗尚只剩下孤零零的成都城,他的粮食补给线已经被李流的军队给切断。得知此消息,罗尚非常恐惧,他连忙派遣使者向李流求和。很显然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而已,不过李流也围着成都打了大半年多,军士也疲惫了,因此他也就答应了。巴蜀的战乱也暂时平静了下来。当然,也只平息了一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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