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禹大殿
数万身着白衣的内外门弟子整齐地排列在殿前。按照灵禹宗的规制,外门弟子在殿前道场最末端,然后是内门弟子,再就是十八峰峰主及其弟子,最后才是四大长老及其真传弟子,只不过四大长老今日只来了三位。可以说,这便大体是灵禹宗的所有人物了,值得一说的是,十八峰主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偏偏最末的一个却有一头柔顺的黑发,格外显眼。其他峰主之后都排列着峰内弟子,唯独这人身后空荡荡的。
此等全宗齐聚的盛事却不多见,除去每年开宗日子的祭祀外,基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据说宗门内还有一位老祖宗,已达到那至高的无量境,放眼这天下,也是鲜有敌手。只不过已经多年没有人见过了,便是那些老一辈的弟子,也无人一睹过这位老祖的真容,当真是神秘至极。
对于陌上来说,这样的人物离自己太遥远,二者犹如天上日月比之地上萤火,实在是天差地别。
从前的陌上,只觉得每日能够吃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即使是在认知里,也只觉得那临城城守,便是地位最高的人了。但自从来到灵禹宗,思维上也提升了不少,不说俯瞰天下,至少也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如从前那样坐井观天。
陌上和牧之站在外门弟子靠前的位置,前面却依然有数千人,只能从人缝之中才能勉强窥到大殿前的高台,隐约看得见台上的那个人影。那便灵禹宗宗主。
宗主墨道辰一身青袍,须发皆已斑白,不过脸上的皱纹却极少,看着只有三四十岁。
只见他眼神扫过眼前的灵禹宗弟子,表情严肃,将灵气注入声音中,对台下弟子道:“诸位灵禹宗弟子,天行有常,大道轮回,我灵禹宗开宗至今,已历时四千余年,期间两位无量,三十七位神虚,一百二十四位归墟,此间先贤,皆持天地之力,匡正道,安天下。”
“然岁月无情,我辈修士亦难逃生死,此乃天命,既天地赐我等修行,最后自当回馈天地,是为涅道!吾宗一百六十三位先贤中,涅道一百四十人。”
“今日!沉寂一百五十年的涅槃钟再响,先贤当再添一人!四长老李生亦,德高望重,道途千载,共斩杀邪道五千三百余人......”
听着宗主连珠般的话语,牧之一脸苦相看着一边的陌上:“宗主他老人家啥都好,就是太啰嗦了。”
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什么,听见牧之的抱怨,才打趣道:“放宽心吧,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本分,你要是嫌他啰嗦,以后把那宗主之位夺过来,岂不是想说啥说啥?。”
话音刚落,却见宗主身旁已经多了一位身穿一件单衣的老人,相比于宗主,这老人满脸皱纹,微闭着眼,好似那眼皮有千斤重一般,整个人已然将要油尽灯枯,这便是四长老----李生亦。
“诸位道友,承天地之惠,老道得破二劫、四境,更勘破归元,证得神虚之道,奈何天资有限,此生修为止步于此,今感寿元将尽,已无力再探寻那更高之境,遂欲于半年后,十二月初九,涅身合道,拖此残躯再为这世间再做些事,望诸位道友自勉,随我辈步伐,扶世间正义,求无上天道。。。。。。”
李长老声音几近沙哑,宛若风中残烛,一吹便会熄灭一般。陌上在下边听着却大有感悟,如四长老这样的大人物从古至今不知多少,穷尽一生都在探寻大道,手段通天,最后还是要化为一抔黄土,更何况自己呢?转眼间,忽又觉得自己可笑,一个才将破初劫境的小修竟然在这里探讨大道,简直是不知所谓。
台上,不知何时,四长老的讲话已经结束。宗主又上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让弟子们自行散去了。
待几大长老和众峰主离去后,剩下的内外门弟子便开始陆续散乱离开。
牧之跟在陌上身侧,一脸期待道:“涅道啊,师兄,听说到时候天下七宗皆会来我灵禹宗拜访,连大乾王朝也会派人前来相送,阵势真大!不知何时我也可以有此殊荣啊。”
陌上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随意打击道:“你刚刚没听宗主他老人家说嘛?须得破了四境的修士方有资格涅道,就你这还未破初劫的小道,还差得远呢?而且,说好听些叫涅道,说不好听点,就是身死道消,人都没了,要这些虚名还有什么用?”
哪知牧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嘿嘿嘿,这不是有个念想嘛,万一有机会呢?我娘从小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出人头地,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希望我能有出息,若是真能让七宗齐拜,王朝相送,就是身死道消也值了。”说到后面,牧之脸上也多了一丝愁容。
陌上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小子又在想他娘了,这几年提到他娘便是这个表情,便没有打扰他。二人正往山下走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叫:“陌师弟。”
陌上顿了顿脚步,听着这熟悉声音,便猜到了身后的人,转身揖手笑到:“柳师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桓筠。
柳桓筠也是生的一副好样貌,面如白玉,脸上总挂着温和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陌师弟,若无事,可否陪师兄在内门走走?”
对于这个改变了他命运的人,陌上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笑说:“师兄相邀,师弟自当作陪。”
转身对牧之道:“牧之。你先回去吧,我同柳师兄走走。”
牧之点了点头,也知道柳师兄对于陌上意义非凡,向柳桓筠揖手后便独自离开了。
...
林间,二人并肩而行,柳桓筠微笑地注视着前方的蜿蜒小道,陌上却是左看看飘落的树叶,右瞧瞧飞过的鸟儿,还将两手合放在脑后,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今日听了宗主和四长老之言,有什么感悟没有?”柳桓筠将目光转到陌上身上,又回过头看向前方,嘴边依旧挂着那副微笑。
陌上似乎没料到柳师兄会这样问,随口道:“宗门之强盛,宗主之英明,四行老之大义。”
柳桓筠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孩子还真是放浪不羁,真不知自己当初带他回宗门对他是好是坏。
灵禹宗弟子外出经常会遇见这样的孤儿,但并不是所有孤儿都会带回来,毕竟灵禹宗是走修炼之道,不是收容所,只有那些有天赋的才会带回来,像陌上和牧之这样的,终究只是少数。
“看你灵气充盈,要突破了吧?”
陌上笑到:“承蒙师兄照顾,不日便可突破了。”
柳桓筠失笑:“我哪里照顾了你什么?都是你自己努力罢了,你忘了?几年前,那外门弟子欺负你,我可是丝毫没帮过你,你心中没有怨气?”
陌上毫不在意说道:“师兄哪里话?当年要不是师兄,我如今是何种处境都未可知,至于那张胖子,我却是清楚师兄的好意,谈何怨恨呢?”
柳桓筠倒是惊讶了一下,这小子竟然如此聪慧,猜到了自己的用意。
当年陌上被欺负,自己的确想过要帮他,但转眼又想到,修炼一途人心难测,磨难颇多,若是此时帮了他,便是在以后害了他。于是乎,柳桓筠便装作不知,只在暗中观察着陌上,关键时刻出手再出手也不迟,不过幸好,这孩子倒是撑过来了。
“今日要与你说的却不是这些,知你要升入内门了,师兄来给你讲讲内门的结构,日后入了内门也不至于一抹黑,丢脸事小,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师兄师姐就不好了。”
陌上没想到柳师兄要说的竟是这事,当即正经了起来,细细聆听,虽然自己在外门已然鲜有对手,但内门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自己还得小心一点。
一阵微风拂过,一时间又飘过几片泛黄的叶子,柳桓筠接住一片叶子说道:“内门三千余人,分为一到十,十门,每门三百人,又分十院,每院三十人。”
“十门中各门实力参差不齐,但每门十院中,一院实力最强,十院最次,也只有十院人数不固定,各门有一门师,负责为门内弟子讲经传道,指点术法,而各门一院大弟子作为本门最优秀的弟子,有时会替门师向其他几院弟子解惑。”
面对这些新鲜的名词,陌上极力地吸收着,又想到柳师兄也是内门,便问道:“那师兄你是哪门哪院?”
柳桓筠用灵力将叶片震成一堆碎末撒向风中,而后微微一笑:“我是九门一院大师兄,你若是入了内门,可来我九门,九门门师凌莫青对术法和修炼感悟研究颇深,最重要的是年岁不大,很是和善,不似有几门门师,思想迂腐,尊陈守旧。”
陌上玩笑道:“那到时候柳师兄可得照顾照顾师弟,可别再放任师弟被人欺负了。”
柳桓筠笑骂道:“你这小子,刚才还说心里没怨恨,这话莫不是在怪我?”
陌上嘿嘿一笑问道:“师兄,那如今你是什么修为了?”
柳桓筠不知道陌上为什么会这样问,还是答道:“我已是入玄九品修为,恐怕要不了多久便可破入玄成就破妄了,怎么?”
陌上道:“听说到了破妄便有机会被十八峰主选中入峰修行?师兄想去哪峰?”
柳桓筠心神一颤,脑海中映出了一个雪白的身影,神色中透出了一丝温柔。若是能够自己选,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那儿吧?毕竟她也在那里,突然又如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阵暗淡,那峰太过神秘了,以自己的天赋想要进去,恐怕很难。柳桓筠是一个极为自信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可见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出神了半响,柳桓筠才意识到旁边还有陌上,心中一阵自嘲,不曾想,心境一向平稳的自己,今日却在这小师弟面前出丑了。
陌上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柳桓筠,心里一阵嘀咕,柳师兄是怎么了,不就问一下想去哪座山峰吗?这是什么表情?
柳桓筠失笑不语,只是一味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