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怔在了原地,他四十四年前也曾有过亲人,他明白她的心情。
“我们不过相识四天,你就这么信任我?”他问道。
“咱们并肩作战过,我们是朋友啊!”研儿只是简单的说道。
“朋友......”沈江怔怔地看着她,对于他来说,朋友这个字眼似乎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他的一生只有仇恨和杀戮。
即便他已经活了一个甲子,仍然忍不住心头触动。
他曾经是个魔头,那只是世人眼中的魔头,又有谁真正了解过他?
“吉尔赛防线离这里多远?”沈江道,他心中似乎也流过一丝暖流。
“八百里!”她答道,在她看来似乎并不远,但沈江却狠狠地提了一口气。
“再说一遍!”沈江道。
“八百里啊!”她又道。
“你的意思是,我用我这条腿走到八百里外的吉尔赛防线?”
她翻了翻白眼,两支手指在嘴里一吹,发出一声尖锐的‘嘘’声,在沈江惊讶的目光中,轻快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他向那声音看过去,一匹白驹挥洒着银丝般的鬃毛疾驰而来,速度快的像是四肢蹄子不沾地儿似的,片刻间已驰骋上百米,‘嘶’一声停在她身旁,两只前蹄高举,铅锤般落在地上。
“这马,头上竟然还长角!”沈江叹道。他看着它头上如同美玉般的犀角,不用质疑,从它看向沈江那眼中人性化的不屑之意,也知道是一匹好马。
她轻轻地抚摸着马儿,脸上净是怜爱之意。
“它叫掠影,它可以带你半天之内抵达吉尔赛防线!”研儿道。
“半天!这一来一回就是一天时间,你们......”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居然会替他们担忧。
“行了,咱们说话的时间都可以跑出去几里了,快去吧!”她催促道。
沈江不再啰嗦,翻身上马,纤弱的身子配上这骏马显得十分突兀,掠影似乎也觉得沈江不配驾驭它,又一声长嘶,抬起前蹄,欲将他甩下去。
沈江一声冷哼,抓紧了缰绳。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耍性子!”她怒斥道。
掠影这才一甩马头,安分了下来,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一夹马背,便冲了出去。
沈江很清楚,他留下来不但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是一个累赘,李占忠和那黄邪二妖已经是老对手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失守,他唯一能帮到他们的,就是将消息带给六百里外的凯恩统帅。
沈江绝尘而去,研儿伫立了片刻,呓语道:“沈江,拜托你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掠影带着沈江一路绝尘,已不知跑了多少里路,这官道上十分宁静,且不像怀殇城外那样风沙肆虐。
一人一马,一条路,一片天。
清风,繁星。
掠影越跑越兴奋,它生来就应该驰骋于天地间,如此不羁,如此诗意。
两旁光秃秃的沙丘急速向后掠去,沈江嘴角勾起了一抹快意的弧度,没有酒,但他似乎已经醉了,这是他前世绝对体验不到的快意,因为即便有好景,他也没有好情。他已经仰天长啸,沉醉于在这片天地间。
几抹流光划过天际,托着长长的尾巴,那是天空的过客,也是它心中的草原,它四肢蹄子飞快,身后竟也同样托起了一道朦胧的残影。
沙丘带走了一片萧肃,迎接他们的,是两旁蓁蓁旖旎的胡杨,如同人族对抗妖族一般,它们也是大荒与大泽的分界线,夜色下它们的身影像站成两排接待沈江的侍者,脚下柔软的草地就是它们迎接贵客的地毯,掠影速度又快了几分,它依然还在追逐那过客,那草原。
“你就这点儿能耐了吗?”它背上的沈江喊道,他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
它不会说话,但它再次暴涨的速度就是在告诉沈江,少看不起马!
陆地流星,破风少年,如同在向这片大陆宣布:无双阎魔,沈江驾到。
他终于看到了被疏华拥抱的青山绿野,银装下的神恩大陆充满了神秘感,青山环抱的吉尔赛防线自然也会显得神秘。
吉尔赛防线不像怀殇城那般雄伟,只是简单的修筑了一道一丈高的围墙,但沈江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围墙居然全是精铁打造,上面密密麻麻的竟是精铁箭头。
防线外两座哨塔,此刻哨塔上的两名士兵已是精神恍惚,摇摇欲睡。
“啊——”一名哨兵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他猛的甩了甩头,精神稍稍振作了些。
“什么东西?”他又猛戳了两把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一道白光如惊鸿般飞驰而来。
正是一路绝尘五个时辰的沈江,掠影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长嘶一声停在了防线外,‘呼呼’地喘着气。
“好孩子,辛苦你了!”沈江摸着它头上的鬃毛道。
“玉龙骑?”另一名哨兵也注意到了沈江,他一眼便认出了掠影,这是帝国专门为部队命将以上的将领所配之良驹,而怀殇城不过只有两匹。
“你是何人?”一名哨兵问道,因为掠影的缘故,他并不会将沈江看作敌人。
沈江没有立刻回应他,他拿出研儿给他的手环,抛向那哨兵:“怀殇城已经快守不住了,你把这个交给你们那......那什么感恩统帅,他自然就明白了!”
两名哨兵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语,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凯恩统帅的!
但毕竟沈江是骑着玉龙骑来的,就算看上去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儿,那哨兵依然带着手环进去禀报。
留下一名哨兵不屑地看着沈江。
“喂,小鬼,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是死罪?”哨兵不屑道。
沈江早就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了,一个六十多岁杀人无数的枭雄,整天被人小鬼小鬼的叫,那心态可想而知,他目光一凝,狠狠地瞪向那哨兵,恐怖的气势袭向他,那哨兵竟生出一种对面着恶魔般的错觉。
他身体僵硬,竟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防线内席卷而来,这股气息比起李占忠还要强上一级。
三匹玉龙骑出现在沈江面前,那气息正是这为首的金甲将军发出,一脸的络腮胡子,方正的脸型,看上去威严十足,他身后两名近卫气息也在赵宴平,罗素之上。
“统帅大人!”哨兵尊敬道。
这统帅大人正是研儿所说的凯恩统帅,命王级别的修为,整个蒙荒帝国屈指可数的强者。
他将手环抛给了沈江。
“你亲手还给她吧!”他说完便策马掠过沈江向怀殇城疾驰而去,当他看到手环的一瞬间,他就绝不会怀疑消息的真假,因为这个手环正是他送给研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