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响。
君承泽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下头战战兢兢地跪着的是吏部尚书一行人。
“你们怎么同我讲的?”君承泽满面怒容,直直地盯着下面的官员们。
吏部尚书不说话,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你们跟我说是慕子衿滥用军规杀了你们的子孙,为何不同我讲是你们自家子孙违令在先?”
君承泽是真的生气了,他原本是想等朝中风向全在指责慕子衿的时候站出来为慕子衿说话,以此博得慕子衿好感。
怎料手下人故意隐瞒事实,以至于反到是被慕子衿反将一军。
吏部尚书是东宫麾下幕僚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这样一来,慕子衿心中会不会有猜疑可就难说了。
正当这能收人的当口,出了这档子事,倘若慕子衿因此不入僚中也是能理解的。
君承泽起身,指着下面的人大怒,“你们可知慕子衿对我而言多重要!他背后是整个慕家!你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慕子衿!”
这句话并非夸大,这下头的人虽然身居要职,但全都只是文臣,没有一名武将。
治国以文为上,但是定国却是以武为尊的。
文臣再厉害又如何,需要生死相搏的时候,这些个书生就没几个会为了主上豁出性命的。
发了好一通脾气,君承泽看着下面的人一阵心烦,喝道,“都滚出去!”
一声厉喝,几人手忙脚乱地急冲冲的溜了出去,都是一阵心惊胆战。
君承泽眉头紧皱,不行,他一定得想办法把这次事给弥补回来。
慕子衿跟夏轻尘两人闷闷不乐,弄得周边都像是温度降了十几度一样,没人敢去触霉头。
不只是他们,就连整个天狼骑都是气势低迷,感觉人人都憋着一股子气,京城卫本来给收拾了一次以后老实许多,更兼之现在这伙人感觉正在爆发的临界点上,人人见到他们全都绕着走。
有心之人都在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不管问谁都撬不出来他们嘴里的话。
自那日以后,慕子衿再没有见过君夕宁,只听闻这位殿下又去当他的闲散王爷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君夕宁彻底离开以后,慕子衿心下就像是缺了一块一般。
共事四年,默契已成,更何况两人刚见面未有多久就同上战场,沙场上结下的同袍之情,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连着闷闷不乐好几日,心情未得半分纾解,也幸亏卫清玄几人有眼力见,只将已经完全处理好的事情上报,那些小的可能会影响到慕子衿跟夏轻尘的心情的全给他们压下来一点点去处理。
京城卫自从给上一次慕子衿杀鸡儆猴了一次后,早就守了规矩,一个个不敢越雷池半步,仅仅小半个月的时间就看出了京城卫整个的军容军纪的变化。
若不是因为下面的人都挺老实,还事事顺心,慕子衿估计又得大肆整顿一次京城卫。
毕竟心情郁闷,总得找个什么东西发泄一下。
这日,慕子衿正心烦意乱地翻着手中的军报,一下子没注意时间。
门口敲门声忽起,慕子衿皱眉,“谁?”
“慕统领,该用膳了。”门外士兵的回答声很小,而且还能听出话语中的颤抖。
慕子衿暗叹一口气,是不是这几日没控制情绪导致了这个情况,放下了笔,揉了揉太阳穴,“进来吧!”
士兵进来,低着头把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上。一放下去,那士兵就立马像是要逃出牢笼一样,转头就跑了出去。
慕子衿哭笑不得,伸手打开食盒,将菜肴拿了出来。
军旅之中的伙食自然不算很好,但也却是一些家常菜。
慕子衿拿筷,刚吃了一口,忽觉腹部一阵剧痛,手上动作一松,筷子“啪嗒”一声摔落到了地上。
“唔...”不消多久,慕子衿已经是疼的满头大汗。
多日的饮食不规律跟闷闷不乐的心情成功把已经消停了两三年的胃病又给激发了出来。
脑海中电光飞闪,是了,祝暮安身上素来带着胃药,就是怕慕子衿胃病发作,几年下来都已经是习惯了。
慕子衿忙高声喊道,“暮安!”
话音一出口,立即就停住了。
妈的。慕子衿心里暗骂。这小子已经走了!
但是收的再快,也给门口的沈军临听到了,沈军临立马就闪身进来了。
“小将军!”一见慕子衿整个人伏在桌子上,沈军临立马冲了过来,“小将军!你怎么了?”
慕子衿咬牙,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胃病犯了...”
听到这四个字,沈军临立马从怀中掏出了胃药,“小将军,药在这。”
接过胃药,慕子衿连忙就这水将药丸送了下去,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坐直了身体。
“这药,你怎么会带着?”慕子衿靠着椅背轻声问道。
“暮安说...”沈军临立刻就反应回来,“辰王殿下后来跟我们说的,说您以前就有胃病,让我们平时带点胃药在身上。”话语说到后面就越小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慕子衿面前提君夕宁实在是不应该。
慕子衿用力闭了闭眼,声音虚弱,“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沈军临退出了房门,把门关上了。
慕子衿仰在椅子上,也没有胃口再吃饭了。
走了你还不消停!
慕子衿满脑子都是乱的,就像是一团浆糊一样。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连过了大半个月,慕子衿总算是从“痛失爱将”中缓了过来。
顾御顷眼尖,前一天上朝的时候就看出来慕子衿恢复了常态,恰逢休沐,就拉着慕子衿跟夏轻尘去了戏园子。
这戏班子名为清羽班,是这京城内最为有名的一个戏班子,多次受诏入得宫门去为陛下演戏。
“看什么戏啊!”夏轻尘颇为不满,“那娘们唧唧的东西我看什么?”
慕子衿一脚过去,“你什么意思?又不让你出钱你看看怎么了?再说了,谁跟你讲看戏就是娘们唧唧的东西?”
夏轻尘不理人,一脸的不情愿。
“今日什么戏份?”慕子衿问道。
“好像是,《西城记》,讲的是年轻男女互相爱慕,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顾御顷边想边说。
慕子衿皱了皱眉,好的,这种戏份,他也不愿意看,“咱这戏曲,主要都是讲这些的嘛?”
“差不多。”顾御顷回道,“基本上唱的火的就是这些了。”
慕子衿脑海一转,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一部挺喜欢的京戏,“诶,我问你,这清羽班,老生、刀马旦跟文丑可有?”
顾御顷一脸奇怪,“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慕子衿着急地问道。
“有,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俱有,这是最基本的好吗?”顾御顷回答道。
慕子衿笑了,“那便好。”
“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忽然想到一出戏了而已。”慕子衿耸肩。
顾御顷惊到跳起,“哥你还懂戏曲?”
夏轻尘直接上手勒住人脖子,“阿衿你可以啊,居然还瞒着我学了戏曲?”
“我没学戏曲,不过是知道点文案罢了,你松开!”边说,慕子衿边回手一个肘击大的人松了手,“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到时候试一试再说吧。”
“没想到啊,哥你这还真是全才?”顾御顷看着人。
慕子衿哭笑不得,他该怎么说呢,当年他曾经特别喜欢听新改版后的《赤壁》,里面的词基本都能倒背如流,就是不知这十几年没有接触过,还能不能写得出来。
清羽班不直接接客,都是需要提前预约或者是受到清羽班邀请的方能看到。
慕子衿也不知道顾御顷哪来那么大本事提前一天就能定下这些东西。
一进去,慕子衿了然。
“贤王殿下也在呢?”慕子衿行礼。
夏轻尘也立马反应过来,跟在慕子衿身后行了礼。
“客气了,二位统领赶紧坐吧,私下见面哪儿来这么多礼节。”君承凌摆手。
比起君承泽的话语中带上的那丝招揽的意味,君承凌却是显得出是不拘小节的感觉,兄弟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三人落座坐下,以左为尊,最左边自是君承凌,往右则是顾御顷、慕子衿、夏轻尘。
台上吱吱呀呀地唱着戏,慕子衿手指敲着节奏,看着台上的表演。
几场戏下来,正好唱完两人你情我侬的那一段,君承凌忽然叹道,“休看这戏子台上这般多情,下了台,却是没有几个人在情感上得到好甜头,真可以算是戏子无情。”
“戏子无情?我看这戏子,最是多情了。”慕子衿轻笑出声。
“哦?怎么说?”君承凌侧身,颇为好奇。
“殿下,我且问你,你觉得一名戏子,如何演得好一部戏?”慕子衿反问道。
“自是心思相连,入戏不出。”君承凌回道。
慕子衿颔首,“正是这般说。一名戏子想要演好一部戏,除了基本功外,还需与角色心意相通。那试问,一个能同许多角色心意相通,知其乐所乐,悲所悲,又岂会不知,情为何物?”
这番话一出,在场另外三人俱陷入沉思。
“怕是正是因为戏子多情,知得这人间辛酸,方才不愿托付情与他人。更何况,戏子属下九流,单论身份,极其卑贱,如何得求一个好姻缘?”慕子衿叹道。
“此话有理。”君承凌点头喜道,“没想到子衿你居然还对这种事有分析。”
慕子衿笑一声,不应答。
顾御顷嘴快,“我哥还说要写一个剧本来着!”
慕子衿慌忙想捂嘴,但是已经晚了,顾御顷已经说了出来,还一脸无辜地看着慕子衿。
慕子衿叹口气,无奈地坐了回去。
“哦?子衿还会写剧本?”
“并未试过,只是有个粗略想法。”慕子衿忙澄清道。
君承凌是个十足的票友,听说有人能写新剧本,兴致立刻就起来了,“子衿,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看着君承凌那神秘兮兮的样,慕子衿都有点蒙了,“什么事?”
“答应我,这剧本写出来,先给我看?”君承凌双目炯炯地看着慕子衿。
慕子衿哑然失笑,“我道是什么事呢。没问题,这剧本倘若我写了出来,便先递给殿下看。”
后面戏的什么慕子衿倒是没兴趣看了,这种情情爱爱本来就不是慕子衿喜欢看的类型,既然已经应下了要写这个剧本,自然是还得好好回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