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斜眼看着他道:“你还没完没了了?陷害我上瘾是吗?”
苏似冲他挤眉弄眼,“老大你这么说可就是伤我的心了,我这是策略、策略懂吗?就上面那个,肯定不会自己下来的,他哪有老大你这般英明神武体察下属……”
“说重点。”
“重点就是让这些不敢发挥全力的仆从先下来,等老大你打过一轮之后,就好办了。虽然那个时候老大你会感到疲惫,但他们这些公子肯定不会自己亲自下来痛打落水狗,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都是要脸的,到时候老大你见好就收就行。”苏似半点儿不尴尬。
“你怕不是忘了我们刚刚对这些要脸的公子们打脸打得咣咣响。”
“老大你说清楚不就完了?你伶牙俐齿,他们肯定被你耍得团团转,说不定就会不追究了,老大靠你了,要是说得好今晚我们说不定就不用被人抬出去了。”苏似开心地笑。
季笙一惊,心说怎么还会被人抬出去,难不成这里打着风月场其实是个做人肉包子的黑店吗?
突然一阵欢呼声,二人同时转头,就看到杨公子从五层身姿飘逸地落下来,右手一甩,一杆明晃晃的长枪已经握在手中。
季笙面无表情地扭头,发现苏似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柱子边上装死了。
他低声叹了口气,心说秋后算账,然后正要跟杨公子打招呼,一抬头对面长枪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连忙侧脸,两人转身打了个照面,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季笙脸颊上。
搞什么?
季笙瞪大眼睛,看到杨公子脸上浮起一层层的怒气,面容都扭曲起来,忽然意识到这家伙是来真的。
刚刚那一下,是真想杀了自己。
杨公子怒气冲天,反手抖了个枪花,不容分说脚下一蹬就冲了上来。
几回合交手下来,季笙没想到杨公子这种只管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实力竟然还不错,身法脚步还有手上功夫,与刚刚那个彪形大汉相比都差不了多少。
长枪抡起,响起一片呼呼声,杨公子一手猛拍枪尾,力量板桥一样传导到另一端,锋锐的枪头像一条凶猛灵活的长蛇一样跳动起来,直逼季笙喉间。
急剧晃动的枪头映出一片雪亮,季笙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偏头避开,如果俯身躲开的话反而会露出破绽,就在这时,苏似“哇呀”一声惊叫起来,杨公子一哆嗦,枪头就顺着季笙脖子偏离出去。
季笙趁势一把捞住,任杨公子如何抽回都不放手,渐渐演变成一场角力。
“等一下,有什么先说清楚好不好?!”季笙道。
“松开!”杨公子气急骂道。
季笙怎么可能松开,他看杨公子这一脸怒容就知道刚刚那一番无心的打脸确实打得有些狠了,可是这种东西又说不清楚,碰巧来到花满楼再碰巧上花灯,这概率得有多低,他要是说这一切完全就是个误会连自己都不会信,更别说这被打脸打得响亮的公子了。
“都是苏似弄的,不信你问他!”季笙急中生智准备甩锅。
不远处刚刚抬起头来的苏似又卧倒下去。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就说苏似这人为什么怎么查都查不到来历,原来是跟你一样的,低贱的人,就凭你们也配来这花满楼?也配跟本公子同台?也配摸这银枪?!公子我打你是看得起你!”杨公子怒火中烧,齿间仿佛咬着生铁。
季笙一愣,没有明白杨公子的意思。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杨公子抽回长枪,手腕一转又是一个突刺。
季笙慢了半拍,右手小臂被划中,好在穿了虫蛻衣,手臂没有被整个划开,只是好像受了重重的钝击。
他仿佛毫无知觉一样,右手一划,握住长剑,与杨公子对立而站。
此时的杨公子眼中只剩下了愤怒。季笙与苏似在台上的一切,都仿佛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一耳光又一耳光。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在百花城,也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自己无论做了什么,都有家族为自己撑腰,自己需要做的,就只是潇洒。
可偏偏这两个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两个人,好像演戏一样,在花满楼里演了一出闹剧,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百花城的大家公子都弄得颜面扫地。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想要欺负他,想都别想!
想到这里,他轻轻闭上双眼,身上绿芒一闪,长枪覆盖上一层幽碧之色。
“小心,二足木虫,虽然你的属性占优,打在你身上的威力减半,但二足不比一足,还是要小心,这种大家的公子,身上的虫肯定比刚刚那个厉害多了。”小心说道。
“知道了。”季笙凝神道。
杨公子手中长枪接着变化,绿色一闪,光滑的枪身上倒竖起无数的刺头,旋转一周,一簇簇长针一般的树刺立起,好似一棵倒立的松树。
“受死吧!”杨公子大吼。
他已经亮出了所有的底牌,为的就是能一击杀死季笙。
长枪一挥,梨花暴雨般的绿色长针飞射而出,季笙就地一滚躲开,杨公子原地舞动长枪,一片又一片的针雨落后季笙一步,全部深深钉入地面。
“松针虫,恐怕还吞噬了别的虫,否则一足不会有这样的威力,小心些,同是木属性的,彼此合起来用更加厉害。”
季笙听在心里,额头微微冒汗。
这杨公子用的这一手攻击确实厉害,针雨密集地都能在空中彼此碰撞,而且速度飞快,稍慢一步都可能会被打成筛子,锋利度更不用说,打到地上全部没入。
杨公子在平台中央连连挥出针雨。季笙沿着平台外侧拉开距离全力躲闪,他原本就步伐轻灵,习惯了对方的攻击方式之后,逐渐变得得心应手起来,而对方拼着一口气,渐渐源气支援不足。
“我没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季笙看着站在中央微微气喘的杨公子。
杨公子双目通红,想要接着攻击,却无奈源气跟不上,只能站在原地大喘气。
“既然花满楼都让我进,不会不知道我的出身,花满楼都没觉得人分贵贱,那你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的出身?那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吧,只不过是因为你生得好,换做任何人在大户人家出生,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公子’,苏似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并不是没有道理,你靠的无非就是你的父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那些你口中所谓的下人?”
杨公子看着他,眼中凶光毕露,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恐怕现在季笙已经死了千百遍了。
季笙也不管他,低着头越说越起劲,“还有你刚刚说的,我已经解释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上花灯完全就是个误会,实在不行我给你道个歉行不行?”
苏似躺在地上直愣愣看着季笙。
季笙发自内心的话语,杨公子听着却无比刺耳,忽然他脸色涨得青紫,怒吼道:“你个乡野之徒,有什么资格跟本公子道歉?想道歉的话,拿你的命来!”
季笙听后却摇摇头,“你这样说那就不讲理了,既然我能上花灯,那你也可以啊,你这么些年为什么自己不上?那我现在让你上你不上,又不让别人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眼神清澈,直直地看向杨公子,如同带着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大压力推了过去,让人仿佛置身深海,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杨公子怒急,声音嘶哑道:“道理道理,去你妈.的道理,本公子就是这百花城的道理!你个什么出身的乡野小子,你懂什么叫权势吗?!你懂什么叫尊贵的血脉吗?!你懂什么叫天命不凡吗?!人跟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你们这些人,怎么有资格跟我们相提并论!!!”
整个花满楼仿佛在这一声巨吼下震了震,四下鸦雀无声。
五层的公子仿佛都被杨公子的话点燃了情绪,一个个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季笙。
三四层多是普通人,来花满楼也就是图个乐子,季笙的这番话,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虫师都具有无上的地位,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平凡的人可以企及的。
命里带的。他们时常这样安慰自己,从而稍稍缓解因为那些不公平而在心底产生的愤怒。
季笙这才恍然大悟,并不是因为自己先前得罪他他才看自己不爽,而是自己这样一种存在,本身就让他觉得不爽,甚至连共处一室都会觉得浑身难受。
“你说的我是不懂,”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季笙低着头,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是我懂尊重人。”
整个花满楼都陷入长久的沉默。杨公子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恨不得将季笙一口生吞了似的。
“看来多说无益了,”季笙抬起头,“还是要分个高下对吧,刚刚我跟你说的道歉收回,因为你根本听不懂,赶紧的吧,我还有下一场呢。”
说完季笙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扔了几个东西到空中平台各处,一瞬间烟雾弥漫,完全笼罩了平台上的一切,五层居高临下,也只能看到一片雾茫茫。
季笙很明白,对方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刚刚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就是在说话的时候让对手得到了休息的时间,一个二足对自己一足,无论对方再怎么不济,都是占有优势的。
所以他以这种方式完全阻隔掉对方的视野,而自己这边却有灵敏的感知和小心这个探测高手,能够制造烟雾的虫,小心要多少有多少,这种情况下,对付杨公子这种人简直轻而易举。
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
季笙忽然一愣,面前雾气开始流动,似乎有什么搅动着,下一瞬间他的后背右肩突然传来剧痛,不等他回过头,左侧大腿火辣辣地疼,似乎被什么锋锐的东西切开了。
他吃痛低头,勉强躲过了瞄准他后脑的一记直拳,却在屁股上挨了一脚,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无数黑影乱拳砸下,他拼命护住头部大喊一声,“退!”
浓浓的迷雾瞬间消散,除了杨家公子还有地上的季笙,场上竟凭空多出来五六个仆从,围绕着季笙愣在原地,拳头停在空中,落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纷纷回头看向自家公子。
四周哄的一下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上花灯本就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事情,自花满楼建成以来,每一次的上花灯都会受到莫大的关注,一时传为佳话,让人津津乐道。无论是客人还是主人,都会对这件事给予最大的尊敬。
可这样一个挑战灯主的车轮战规矩,此时被杨家公子打破了。
杨公子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长枪拄在地上,握枪的手瑟瑟发抖。
方才他已经准备了遮挡众人视线的虫,想要趁此机会招来仆从对季笙暗下黑手,只是没想到季笙也是如此打算,他内心狂喜,顺势就地打碎随身玉佩,叫来了仆从。
只是没想到季笙用的虫,竟然如此奇特,说退就瞬间散去了。
他所用的一切卑劣手段,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眼前。
季笙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看你好像对苏似说的话意见颇大,他说你屁都不是,那么我再次撤回并表示抱歉,离开爹娘,你就是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