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之子?是在说我吗?
不过我有爹娘啊,这树说虫之子,也就是虫的孩子,难道说......我爹我娘是虫?
那个古老而沧桑的声音似乎带着神秘的魔力,让季笙不自觉地展开联想。
结果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结论,他回头,向穆螺投以询问的眼神。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家伙脑袋就是块木头,见谁都喊虫之子,”穆螺对大惊小怪的季笙回以不屑的眼神,“小心点,虽然不是真实世界里的,但是这家伙本身就是一种禁忌,在这里的即便是一点灵性的显化,能力也并不会削减多少。”
听着倒还像个人似的,有能力?是虫的能力吗?
季笙轻抚着树干,在心里掂量了掂量。
“怎么称呼?”他对大树问道。
一个能喊出虫之子三个字的大树,呵呵,挺有意思,不知道能不能说些别的。
见到这一幕,一边离着不远的穆螺颇为无语,“你怎么还跟它聊上了,就往上爬,上去你就知道了。”
季笙向上望了一眼,咬咬牙,攀着线条似的粗糙树干整个人移了上去。
眼前线条纷乱混杂,直到上到树干的中间位置,季笙才看清了这棵大树的全貌。
仿佛天平一样。
从中间最稳固的树干开始,左右两边分别延伸出去两条巨大的树枝,末端树叶茂密,粗壮结实,藤蔓环绕,一根根垂下,吊起了一个圆形的托盘。
因为颜色和线条的原因,季笙辨别不出那个担当托盘作用的东西的实质,只能凭借在脑海中的想象,给这一棵像极了天平的大树一个撼人心魄的形象。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个古老而沧桑的神秘声音再次响起。
“......虫......虫之子......”
“什么事?”
“......虫之子哟,以问易问......如是便可如愿......”
树叶飘摇,藤条也跟着无风自动,耳边却没有风声,一片寂静。
没有办法,季笙只能又在心里给补了个风吹过的声音。
心说还好我跟随先生念了十年书,不然现在连什么问题都听不懂。
这有灵智的大树看起来还是个古派,大概的意思也就是如果要问问题,那就需要先被问一个问题,如果回答的好,那自己问的那个问题才会得到合理的解答。
简单概括,就是个附有条件的问答者。
“前辈,这棵树靠谱吗?”季笙不太信,光是树能说话这件事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说的还是古文,更让人怀疑的就是它说的可信度了,“这树叫什么来着?”
“真实与谎言之树,”穆螺重复了一遍,“你别小看它,它活的年头比你爷爷都长。你想想,但凡想知道什么,都要先回答它一个问题,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可以说你活的那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博学了,虽然我不能肯定,但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问它了,其他的话,我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帮你回去。”
季笙心里一动。
没想到前辈做的这些事,居然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安全回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动。
还没等他开口,大树又说话了。
“……虫之子呦,无诚心者,则降以罚……”
季笙刚刚要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无诚心者,则降以罚。
什么意思,如果没有诚心,还会给惩罚,怎么算没有诚心?
季笙想了想就明白了,大概就是回答问题的时候说谎的话,就算是不诚心。
原来是这样,回答的时候,真实与谎言,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这什么树啊,不诚心还给降下惩罚。
季笙童心一起,打算试试这棵有意思的树,如果自己说谎的话会给自己降下什么惩罚。
“小子别乱来啊,我知道你想试验试验这树说的真假,不过我劝你还是算了,就我知道的时候,这棵树绝对是有求必应,而且惩罚绝对也是你承受不起的。”穆螺在下面大喊。
这句话就像给刚刚想逗弄大树一下的季笙当头浇了盆冷水,他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话。
承受不起?那不行,我也玩不起。
季笙扭头就想跳下去,下面的穆螺看在眼里,心中一急,“小子想留下陪我?我是没问题啊,可是你那些朋友怎么办,你家人怎么办?这些先不管,万一你等会儿饿了,在这里可没吃的,过了几日饿死不还是一样?”
看着季笙犹豫的样子,穆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又给加了把油,“就这么点儿胆气啊,来来来,你下来,让我这个悲哀的人来。”
穆螺说的这些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意思,季笙岂会不知道,于是心里一横,大声道:“来吧!”
“……虫之子呦……”
又是这句……肚子里一股火蹭的就窜了出来。
季笙可是烦透了这棵树了,每次说话都得加上这么一句,好像不这么说就不会说话似的,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只是一棵树,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也就稍微释然了。
“你能不能爽快点儿,每次都这么罗里吧嗦的。”
“……”
“……虫、汝欲何求?”
“离开这里的办法,我的意思是说,离开这个失落之地的办法。”季笙没好气儿道。
“……以答易之……”大树道。
“那你倒是快问啊!你这么磨磨唧唧的,信不信给你把树枝给砍了!”
说完他右手一挥,长剑瞬间出现在手中,季笙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也不知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被苏似给传染的还是怎么,反手一插就给了大树一剑。
“扑哧一声。”
季笙嘴中念叨了一句,心说应该是这样的声音吧。
下一刻描绘出大树的那些线条猛然晃动起来,过了许久才渐渐停止了摇动的势头。
嗯?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我数三下,你快点儿问。”
“三……”
“此生最爱之人为何人?”大树迅速问道。
这样啊,原来还是能够交流的……季笙看到大树的态度,心里很是满意。
而站在树下的穆螺却惊呆了。
这小子到底是谁?什么来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和“真实与谎言之树”叫板而且还占了上风,虽说在这个失落之地的并不是完全的树,但力量却也不会打太多折扣。
是单纯的没脑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虚张声势?
待在树上的季笙想的却不是这个。
“此生最爱的人……是谁……”大树用一般的话而不是古言问道。
“爹,娘,先生,现在再加上花山衣,那月,半个苏似,完了。”
“只能说一个……”大树的声音有些虚,听着还有点胆怯的味道。
“你刚刚可没说只能说一个,”季笙不吃它这一套,“那我问你,这两个托盘,哪一个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
“看吧,一样的,你这样搞双重标准可不是个好大树。”
“那……算你说的对吧。”大树老老实实道。
“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嘛,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之前,”季笙一看,心说你这大树还挺老实,接着用脚踢了踢它,“好了,快说,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误入失落之地者,可寻心念之人,于镜像之地,贯通里外,则可逃出生天……”
心念之人?这不就是苏似和那月之前讲的那个故事?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只是这个镜像之地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还贯通里外,怎么贯通也不给个说法……
“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按照规矩,你先问吧。”季笙道。
穆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线索都到手了,面对着这种对手,现在还是赶紧走为上策的好,怎么还跟这树聊上了?
能跟把无数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真实与谎言之树”聊得热火朝天,甚至在刚刚的交锋中还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穆螺对着树上的季笙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下来,季笙轻轻摆摆手,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大树:“……汝之问为何?”
“好嘞,这算你的问题了吧,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如果一个人拥有了不死之身,能不能在保证自身的安全下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季笙开心道。
大树:“……”
穆螺:“……”
穆螺是真没想过自己随便提了一嘴的事儿会被季笙记在心上,而且自己在这里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对时间的概念几乎已经模糊了。
在这个失落之地,就像是看一出戏一样,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一个一个的人呱呱坠地,长大,衰老,然后没了呼吸,他的内心已经几乎不会泛起波澜。
“我不知道。”
“嗯?”季笙一愣,刚刚这棵树好像说的是,我?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知道,你赶紧走吧,别来烦我了,”真实与谎言之树突然烦躁起来,“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离着老远的一个失落之地的意识,还被你这个家伙欺负,有本事你来青州啊,来找我本体啊?你看我不打……我还是……你还是别来了。”
季笙一愣,心说这大树怎么还开始闹脾气了,伸腿踢了几脚,结果这棵真实与谎言之树好像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说话。
他又折腾了一会儿,见大树还是没有反应,这才跳了下来。
“抱歉啊前辈,这家伙说话不算话,没能帮您问出什么来。”季笙歉然地点头。
“哦……哦,无妨无妨。”穆螺还一心扑在刚刚季笙与大树的对话上,并没有注意到谈话都已经结束了。
“前辈,您能带我回去吗,我好像能感觉到些什么似的,就一开始我出现的那个地方。”
穆螺点点头,伸手一抹,二人眼前线条再次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季笙心念一起,周围的线条忽然柔和起来,只是片刻的功夫,周围的一切就有了形状,细节,颜色,像真实的世界一样真实。
“这是……”穆螺接着吃惊。
“就突然这么感觉,想试一试,结果还真成了。”季笙兴奋道。
正说着,两人面前忽然飘过去一团漆黑如墨的烟雾,而后一个巨大的冰块儿凌空凝结,宛如一块儿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冰块儿仅仅维持了一瞬,然后砰然碎裂。
季笙下意识抬起胳膊,后知后觉地发现冰块儿碎裂的时候既没有声音,自己也感觉不到那中透骨的冰凉,空中掉落的那些晶莹,就直接这么穿过自己掉在地上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袭红裙从他身上穿透而出,追着那道黑雾疾奔而去。
嗖嗖,又是两道人影从他身边飞速掠过。一道带着细小的电芒,一道大袖飘摇,雪白雪白。
季笙抬头,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弯月牙儿似的湛蓝湖泊映入眼帘。
原来是回到了这里……
季笙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一袭红裙上。
还好……
起码还能再见到你一次……
“这个人,我认识。”穆螺低声道。
“谁?”季笙用衣袖拂过眼眶,扭头问道。
穆螺指着撒开腿飞奔的苏似,眼中绽放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这个人,我见过的,不会错,就是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