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打扫宫女虽难见到主子,除非如抚琴一般会巴结,否则被提拔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也有不少好处,只需白日里工作,也不用守夜,很是轻松。
用了晚饭,慕歆瑜与春儿一道回了屋,洗漱完后,便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屋里安静无比,烛火如少女般随风舞蹈,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亥时,熄灯的钟声从西边的钟楼准时传来。还未上床的春儿伸了一个懒觉,将自己的女红收拾放好,一回头便见慕歆瑜还握着针线坐在床上发着呆。
想到子时便要相见,慕歆瑜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更别提再去找秀娟问话了。
春儿看着慕歆瑜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拿下她手中的针线,又替她将女红篮子放回她的衣柜中,这才吹灭烛火,摸索着上了床,不多会她的呼吸声便平稳了下来。
一切如旧。
慕歆瑜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才缓缓起身。如那夜一般,先是叫了一声春儿的名字,见没有动静,才轻轻出了门。
等她来到清湖边时,一眼就看到了湖心闪着灯光的欣亭,看来萧燚已等候多时,她赶紧加快步伐朝欣亭赶去。
萧燚坐在灯下认真的翻看着书本,较上次悠闲了许多,看得出心情不错。许是看到了精彩处,听到慕歆瑜进来的动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来啦。”
“陈公子。”慕歆瑜俯身朝萧燚行了一个礼。
萧燚不再说话,慕歆瑜虽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亭里重新恢复到先前的安静。站在一侧的慕歆瑜这时倒显得有些尴尬了,没有萧燚发话,她也不敢随意坐下或走动。
过了许久,萧燚才将书本放下,嘴角蹙笑:“今日找我何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你与杜宇无来往,你前去找他,无非就是想通过他联系上我。”萧燚下午就在这了,坐了许久,背上有些不大舒服,招手示意慕歆瑜过来替他捏捏。
“我并未见到副统领,你又如何知晓我去找了他的?”慕歆瑜怕捏痛了他,“这个力度如何?”
“嗯。”这夜里的灯火怎么也比不上白日里的阳光,看了会书,萧燚眼睛酸胀,索性闭目养神,“周懿。”
慕歆瑜顿觉自己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赶忙岔开话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何事?”
“我把那日的纸条弄丢了......可能还会把你牵扯进来。”慕歆瑜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说起话来也没了力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有及时销毁,才会有如今的局面。”
“丢了便丢了。”萧燚说得很是漫不经心。
丢了便丢了?宫女虽是下人,可名义上也算是皇上的女人。若是有人拿着纸条前去举报,不论是宫女偷情,还是染指宫女,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啊。他竟如此不在乎。
“纸条上有你的落款!我也还没弄清是被何人拿走的。”慕歆瑜以为他没有想到这些,便提高声音,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
萧燚就如未听见一般,依然紧闭着眼,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甚是好看。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快速起身,将慕歆瑜按坐到他坐的石凳上。
慕歆瑜被他这番举动弄得有些糊涂,愣愣地看着他一把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扔在桌上,她如瀑布般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她这才回过神来,只以为是他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要剃了她的头发作为惩罚。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让她死,她也不愿受此等惩罚,挣扎着就要起身。
“坐好。”萧燚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看似没用什么力量,实则让她动弹不得。他的声音不似平时的清冷,多了些许温柔,就如有定神的魔力,让慕歆瑜一下就乖乖听话,停止了挣扎。
慕歆瑜虽然面上不动,但心底却满是慌张,她不知他到底想要干嘛,只能任他摆弄自己的头发。
萧燚回忆着平日里宫人的手法,想要替她重新束起发髻,可一阵忙乎后,慕歆瑜的头发依旧乱糟糟的披散在肩上。他退后几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紧咬着下唇,眉头皱得好似能挤出水来。
至此,慕歆瑜猜想他是想拿自己练手,好去博取哪家姑娘的芳心。不觉轻笑出声,暂时忘了两人的身份,自己捻起几缕青丝,一步一步讲解着。
萧燚看了几遍后,便要自己再试一次。手法虽然还很青涩,但也进步不少。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发髻终于成了形。
就在慕歆瑜准备将桌上的簪子递给他时,只听他兴高采烈地道:“好了。”
慕歆瑜很是诧异,这簪子都还未用上,怎么就好了?只见萧燚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镜子,递到了她的手中,神情如孩童期待得到夸奖一般。
她借着灯火迟疑地往镜中一瞟,这不就是她在京都夜市看中的那具步摇吗!
“喜欢吗?”
“嗯,非常喜欢。”慕歆瑜很是欢喜,那夜过后,她还懊悔了许久,难得遇见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竟然错过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具步摇呀?”慕歆瑜好奇问道,萧燚却并未打算回答,倚身斜靠在石栏上,甚是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慕歆瑜此刻看着头上随自己晃动而淙淙作响的步摇,她竟有了失而复得的开心。可......别人并未说要赠予自己。想到此,失落又将她笼罩,她的笑容渐渐的隐了下去。
见她由喜变悲的神情,萧燚赶忙解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簪,又指了指她头上的步摇,浅笑着,“这便是回礼。”
慕歆瑜这才注意到他佩戴的是自己送的那支发簪,夜市小贩的话应景而出,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只觉脸颊发烫。
“在那!”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清湖的宁静,来的人不少,手中的火把点亮了前往欣亭的回廊,也惊醒了岸边树丛中栖息的小鸟。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欣亭。
见人群来势汹汹,慕歆瑜暗叫不妙,该来的总会来的,却不料来得如此之快。
她慌忙起身:“陈公子,我拖住他们,你快些从那边走吧。”慕歆瑜指着通向另一方湖岸的回廊,催促着萧燚离开。
对比慕歆瑜的害怕,萧燚倒是十分淡定。他重新坐回到石凳上,拿起先前还未看完的书本,静待人群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