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中平原上,一望无际的泥沼之地,黄河泛滥的水一直冲出了三百多里地,让无数的田园被毁,村庄被淹没。
在尉州城北六十里地的一座山丘上,一队骑兵骤然奔腾上来,驻马丘顶,一众士兵纷纷向南原观望。
只听一个粗犷的大笑声响起:“哈哈哈,这一路上跑得怎个快字了得,不光是速度快,心里更是痛快,一扫这几日在京城中的憋屈,痛快!痛快!”
另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不咸不淡的说道:“恐怕某人还未骑过战马吧,第一次骑战马居然没有摔下来,佩服,佩服。”
原先的那个声音立马大叫起来:“俺没骑过战马,你倒像是骑过?李大嘴,笑话别人也是需要资本的,这一路上要不是俺眼疾手快,你早就被摔下不止十次了。”
李大嘴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谁用你帮忙了?你就自己我自己不能爬回马背上?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不出手,我自己一样也可以爬回去,你出手了,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哎……你这个酸书生,你还跟俺来劲了?”
“好啦!”杨玖听着两个人的抬杠,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一路上就指指点点,这个不服气那个,那个不服气这个,说到尉州,还要说,马儿都停下蹄子了,你们就不能歇一歇?”
铁桀咧嘴叫道:“俺可没先开口,是李大嘴先说俺的。”
李大嘴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说你自然是因为你做了要让别人说的事情,要不别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说你。”
杨玖顿时头大如斗,听不得两人的吵闹,一甩马鞭,一溜烟向山丘下奔去,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见到自己的都头跑了,铁桀也是一挥手:“儿郎们,跟上!”
“轰隆隆……”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响起,一支骑兵队伍再次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到了尉州,各路剿匪军队已经全部到齐,杨玖亮出剿匪指挥使军牌,然后让各队伍汇报一路过来的剿匪情况。
总体来说,一路上各队伍都杀了不少蜀兵,但是却始终难以捕捉到蜀军大部,只是遇到些单个蜀兵,如果这样,就根本没有什么成绩可言。
杨玖又问,有没有查找到蜀军大部撤退的踪迹?
五位将领都是摇头,但是有一个将领犹豫了一下,说道:“倒是碰到了一支差不多两千人的队伍,就在尉州城南,摆开阵型,看样子是垫后部队,故意暴露踪迹,吸引围剿军队。”
杨玖问道:“知道将领是吗?”
“看旗号,应该是子午大元帅帐下前锋少将军李月娥。”
“李月娥……”杨玖听到这个名字,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畅然无比的笑容:“把你抓到了,不愁李顺不投降。”
“出发。”杨玖最后下令:“生擒李月娥。”
李大嘴有些担忧地走上来,低声说道:“大人,李月娥带着两千人马,咱们只有五百骑兵,如果他们以守代攻,我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玖笑一笑,说道:“难道你被李月娥打怕了?”
铁桀走上来,低沉道:“怕倒是不怕,只是那女魔头实在很难对付,而且兵力比我们高出四倍,再加上她在战场上锋锐的冲击,我们恐怕很难取胜。”
杨玖看向下面五位将领,问道:“你们是一些老将领了,我问你们,在平原上,如果五百骑兵不能重挫两千步兵,还能算是骑兵吗?”
“不能!”五位将领齐声大喊。
“那好吧,咱们出发吧。”杨玖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下令道:“一队二队,分别埋伏敌军两侧,本将要求你们,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要靠近到他们一刻钟的距离内而不被他们发现,之后听本将号令。号令一出,全部出击,相错砍杀,来回抽插,这都是骑兵部队最老套的战法,你们应该明白吧?”
一队二队将领大声道:“明白。”
“去吧。”杨玖目送两队将领离去,然后对三队将领说道:“你带领士兵绕过敌军,冲到敌军后退的必经之路,用什么办法本将不管,只要求你务必让他们觉得后路被断绝,要让他们军心不稳,明白吗?”
“明白。”三队将领领命而去。
杨玖最后看向四队五队,说道:“走吧,咱们去会会李月娥。”
杨玖率领骑兵队伍轰然出动,奔出尉州,径直来到南原根底下,前方李月娥果然带着两千士兵,组成了一层叠一层的步兵防御阵,明摆着要以坚壁清野的方式对付骑兵。
杨玖驻马平原之上,双眼眯着望向远方,看到蜀军士兵个个面色肃穆,手持兵器,盘旋成一个类似金蛇阵的兵阵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一众。
这种阵法同样是步兵在平原上对抗骑兵惯用的阵法,整体呈一个圆形,外面一层士兵手持盾牌组成防御,里面士兵长矛准备出击。如果将领能够指挥得当,士兵足够熟练的话,可以将整个阵型像是一个大磨盘一样转动起来,到时候这个磨盘的任何一面都可以成为进攻的方向,沉稳厚重,几乎无懈可击,强大到可以辗压一切敌人。
杨玖冷冷地笑道:“李月娥,真没想到你在这种时候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轻敌是一个将领最大的杀手,你今天注定要失败了。”
其实也不能怪李月娥,李月娥奉命垫后,在平原上遇到骑兵,不能后撤也不能前进,只能就地驻守,形成防御阵型,以自己来吸引追击的宋军,这样才能完成垫后的使命。
杨玖忘了,自己当初在蜀军攻城最为猛烈、京城存亡千钧一发之际,同样是用李月娥这一招,带领士兵死守城楼,吸引了蜀军大部的兵力,才为赵普之后的调兵争取了时间。
如今,这样的局势调转过来,再一次摆在杨玖的面前。
杨玖发出命令,四队全部兵力,分成两队,排列在自己面前,每隔三尺一骑,竖成一条一丈宽的通道,下了死命令: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没有命令不准后退一步。
四队的骑兵就像是仪仗队一样,在眨眼间就排列在杨玖身前,一直延伸到了五十步远。
杨玖然后命令五队骑兵全部出去寻找干柴,绑在马尾后面。
然后,众人顿时明白了杨玖要干什么了,没错,传说中的火牛阵,田单转守为攻的火牛阵,一举成名的火牛阵,被杨玖剽窃了,还用在了马身上。
最后,五队士兵全部下马,忍着痛,在杨玖一身令下,点着了马尾上的干柴,马儿吃痛之下,甩开蹄子疯狂奔跑。
四队摆开的列阵听从杨玖的命令,不后退一步,硬是将想要奔出去的战马赶回通道里,逼着一群疯狂的战马沿着一个方向奔跑。
那个方向,直指蜀军的队阵。
李月娥见到这个阵势,大吃一惊,急忙中命令蜀军撤开阵型,中间让出一条通道,两边士兵挺盾排列,想要让马儿顺利通过。
虽然说不上万马奔腾的壮观,但是一百匹战马在一丈宽的通道里疯狂驰奔,在平原上激起一条灰色的土龙在空中舞动翻滚,也可以说壮观难见了。
奔腾的战马穿过蜀军阵地,一直向南方奔去,尾巴上的火光烧起一片奇幻般的景象,仿佛是大地上一条全身熊熊燃烧的巨蛇急速爬过一样,眨眼间消失在广袤的南原里。
李月娥目睹马群奔过,正要下令回拢士兵,重新组成防御阵型时,突然大吃一惊,看到在马群的屁股后面,杨玖当先一人,骑着战马,手中挥着大刀,冲着天空大声吼道:“李月娥,哪里逃!”
杨玖身后,一百骑兵紧随其后,跟着马群一齐闯进了蜀军阵型中,一顿冲杀,转瞬间就从蜀军阵营中直接插过去,一路上只留下无数尸体。
李月娥气败极坏地指挥士兵快速回拢,争取在杨玖再次冲击时能够形成防御。
只是不等杨玖完全从蜀军中冲出去,东西两边就轰隆隆奔腾来两队骑兵,同样以尖锥之势,笔直地冲入蜀军中,从两边相对砍杀过去,然后想错而过,来去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就这样,蜀军圆盘似的阵型,被硬生生的,像是切分蛋糕似得,被切成了四块整齐匀称的蛋糕。
杨玖带领士兵冲过去之后,正好碰上三队骑兵插肩而过,三队将领奔过去的时候冲杨玖叫道:“将军,属下冲过去之后怎么办?”
“你看着办!”杨玖回头叫道:“狠狠地给我冲,不能给蜀军一刻喘息的机会。”
“遵命!”
至此,大局已定。
四股百人骑兵,在平原上开始了无休止般的来回冲杀,直将蜀军杀得阵型大乱,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命,再也难以组成防御阵型。
杨玖带领骑兵来回冲过三回之后,蜀军已经被冲得四分五裂,毫无战斗力了。杨玖于是命令全部骑兵集结,然后一字排开,呈半弧形,像是一张大网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蜀军狂奔而去。
在平原中,没有重甲装备的步兵,遇到轻骑简直就是一场梦魇,再失去了阵型,那就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