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光极短,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铺开在百花楼的上空,像是在拼死绽放最后的艳丽,耀眼的光芒几欲刺破百花楼逼仄的空气。
百花楼花魁璎珞璃跟花吟墨舞盘花草的消息一经传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豪商富贾、达官贵人无不翘首以待,跃跃欲试,若不是百花阁的门槛儿用的是难得的百年沉水木,恐怕就要被人活生生给踏破了。
珞璃端坐在铜镜前,由着兰姨为自己将青丝慢慢梳通,反手细细挽了个平髻,将象征新嫁娘身份的金九凤钿儿用压鬓簪压得紧紧的,发髻后左右累累插着的依旧是那九只凤凰展翅赤金步摇,精致细巧几欲翱翔而去,尽显妩媚妖娆姿态。
手绣的九凰朝凤百合裙明艳如流霞,裙上新绣的流彩飞花纹华彩流溢,衣裙上新笼着明黄色攒金银丝线绣的重重芙蓉玉绫罩纱,微风吹过,好似云烟般朦胧迷蒙,裙摆拂在郁金香色云罗缀明珠的鞋面上,泛着浅浅的金银色泽,华丽如艳阳。
盘花草的流程一切皆有成例,献艺、喊价、拜堂、洞房,兰姨怜惜珞璃身子孱弱,将其中献艺环节舍弃,待墨舞暖好场子送去拜堂方才轮到她,也是兰姨要吊足众人胃口的意思。
珞璃从镜中望着兰姨不复当年的体格,心中顿生无限感慨,缓缓侧首过来,温言道:“兰姨,伺候簪戴的事交给孙妈妈做也是一样的。”
兰姨微笑不语,拾起妆台上的银剪子随手剪下一枝红梅替她簪在鬓上,明艳的色彩衬托出丝丝妩媚,又取出几对刚做好的耳坠对着镜子比了又比,将一对金累丝灯笼耳坠拣出替她戴上,笑道:“名义上我是鸨母你是花魁,其实在心里我早把你当成唯一的女儿,交给旁人哪有我亲力亲为来得安心!”转首将一碗参茶端在手里,“熬了一天了,喝碗参茶提提神儿吧,待会儿还有的忙呢。”
珞璃心中感动,双手接过茶碗,哽咽道:“姨娘待珞璃的好,珞璃心里都有数,不敢辜负兰姨的期望。”
兰姨亦是慨然,隐约有泪光涌动,叹道:“记得那年秋天,天气特别的冷,你穿了一件小衣跪在仪元大街上卖身葬父母,小脸冻得青紫。”
珞璃轻叹了一声,似有无数岁月的霜花一同凝在那叹息的尾音里:“珞璃命苦,父母早亡孤苦无依,幸得兰姨垂怜,不仅派人将我父母的灵柩送回故乡,还收养珞璃,自幼爱若珍宝,吃穿用度皆不逊于名门千金,想要什么便给什么,也不舍得打一下骂一下……”
兰姨眉眼盈盈,全是笑意:“一晃儿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黄毛丫头出落成了今日风姿绰约的新嫁娘,姨娘看着很高兴。”顿了顿,“快喝吧,凉了就苦了。”
珞璃刚将茶碗放下,莺儿推门进来,恭敬道:“兰姨,墨舞阁主该喊价了,还请兰姨出去主持大事。”
兰姨正了容色,转向莺儿道:“姑娘的妆花了,快伺候姑娘补一补,我先去前面,待会儿自有人引你们去。”
兰姨推门出去将孙妈妈唤道一旁,低声道:“怎么样?”
孙妈妈自然是不敢耽搁,当即回道:“一切都在二殿下跟主子的掌握之中。”
兰姨赞许地点了点头,由孙妈妈扶着往百花阁方向而去。
珞璃这边见兰姨走远,忙摆手将莺儿唤到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前边的事怎么样了?殿下他到了吗?”
珞璃自小在百花楼长大,深谙存活之道,断不会做出以死相搏的事来。只是自己早跟锦生约定三生,为求两全,想出了个瞒天过海的主意,用自己多年的积蓄让荀景宸为自己赎身,只待今秋锦生秋试金榜题名,自己也就永离了这苦海。
莺儿目光闪烁,勉强道:“殿下仿佛是有急事,所以不能来了,不过倒是派了旁的人来,只是……”
珞璃心中一凉,佯装平静道:“这倒也罢了,殿下做事一向稳妥,既是亲自派来的,必是个极牢靠的人,你快说到底是谁?”
莺儿踌躇了半天,见躲闪不过,方低声道:“来的不是旁人,是夏侯府的国舅爷夏侯允公子。”
珞璃极度压抑着心口澎湃的潮涌,抬手扶了扶鬓上压得紧紧的簪子,不动声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你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莺儿见珞璃面色不豫,也不敢再隐瞒,沉声道:“国舅爷让我告诉楼主,殿下忙于国事,今日便不能赴约了,因此才派了他来。”顿了顿,“奴婢觉得,既是殿下派来的,量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楼主安心就是。。”
珞璃也知别无他法,只得勉强镇定由着莺儿为她上妆。
百花阁诺大的柔福厅里依旧是坐满了人,覆雨厅里坐的事荀景黎跟独孤谦,怜星厅里坐的依旧是国舅爷夏侯允,翻云厅里坐的是长安城第二大庄麒麟山庄庄主苏鹏远,邀月厅里的则是珞璃的死对头吴浪。
荀景黎望着台上起舞的墨舞,侧身像独孤谦笑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想必独孤兄不会食言而肥吧?”
依旧是覆雨厅,依旧是荀景黎,厅中的陈设还是一如往常,只是浓墨重彩的金粉比之从前又晃眼了许多,那架四君子屏风也被撤了去。如今他不再是偷偷摸摸的百花楼幕后老板,他是堂堂正正的二皇子,为着璎珞璃的花草而来。
独孤谦将手中的折扇往桌上重重一拍,郁郁叹道:“是好兄弟就别再落井下石了,我现在也正为这个事日夜忧心,人都瘦了几圈儿不止。”
荀景黎一双桃花眼徐徐舒展开来,调笑道:“你我相识多年,我竟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什么事能惹得独孤公子忧心,说来听听,让愚弟也长长见识。”见独孤谦面色愈发阴郁,话锋一转,“两全其美法子,我这倒有一个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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