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得有些骇人,仿佛被一桶冰水直浇而下,冷得全身阵阵发寒,珞璃挣扎着起身,双脚仿佛踩在沼泽里,使不上一丝力气,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想起适才兰姨亲手端给自己的那碗参茶,绝望地瘫倒在莲座上。
荣生兰姨当众羞辱,心中自是恼火,只是碍着荀景黎的身份才不敢发作,但这百花楼是断断不能留了,当即带着一众奴仆拂袖而去。
兰姨并不看他,向众人笑道:“忙了一整天,璎楼主想必是累极了,雪儿,牡丹凤凰如意枕给楼主靠着,别着了凉。”
众人见兰姨待珞璃格外亲厚,较之亲生母女也没有丝毫逊色,不由赞叹兰姨慈心,气氛才又热闹了起来。
珞璃斜斜地倚坐在在莲座上,慵懒之态竟更添了一份亦娇亦媚的美,颈上那条珠链在灯光下宝珠闪烁如水波潋滟,侧漏的香肩上蜿蜒着鲜红肚兜丝带,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而那随着锁骨懒懒蔓延下去丝带,更让人不禁遐想。
吴浪眼波荡漾,不觉笑道:“在下无妻无子,钦慕璎楼主多时,可惜囊中羞涩,便是拼上身家也只能勉强凑得十万两纹银罢,今日就做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浪子吧。”
兰姨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多谢吴大人金口,如此,就以纹银十万两为赎身底价,吴大人意下如何?”
吴浪出十万两原本很有些自诩的意思,听了兰姨的话,脸色十分尴尬,只得讪讪笑道:“璎楼主倾城之姿,又兼不让薛涛之才,自然当得起,是吴某唐突佳人了。”
众人原以为是兰姨笑语,十万两,那几乎是整个百花楼的修建所用,若当真以十万两为底,那赎身费岂不是要半个城池?但听了吴侍郎的话,方知兰姨所言不虚,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等着最后惊绝天下的一刻。
下面的人听了这价儿,哪里还敢往前,几位长安城里的土豪摸了摸自己兜里刚捂热的几万两银票,只得暗暗叹气,荀景黎有心抬价,率先道:“独孤兄抱得美人归,在下十分羡慕,也想效仿一二,愿出十五万两白银为珞璃姑娘赎身。”
苏远鹏接过话笑道:“在下也并非是不敬二殿下,只是美人实在难得,苏某也有心放手一搏,二殿下休要怪罪。。”
荀景黎扬了扬眉,朗笑道:“那是自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庄主少年英豪,璎楼主倾国倾城,苏庄主放心出价便是。”
苏远鹏笑得十分爽朗,拱手道:“二殿下豪气干云,苏某甚是敬佩,即使如此,在下便随了二殿下,也加五万两,凑成整二十万两为珞璃姑娘赎身。”
众人闻言都暗暗赞叹,璎珞璃今夜注定是风光无限,但这些话落在珞璃耳朵里,只觉得刺耳,再好再贵重也不过只是任人买卖的货物罢了。
长安城有三兄弟靠着买米发家,人称“米家三兄弟”,这三兄弟都是贪酒爱色之人,齐声道:“兰姨,论财力我们兄弟断不敢跟几位比较,但对于花魁姑娘的美貌也是仰慕已久,我们兄弟愿倾其所有共处二十一万两,将花魁姑娘迎回家当仙女娘娘一样供着。”
兰姨扬了扬眉,满面得意地笑道:“三位爷儿说笑了,首先,我一个女儿岂能配三个女婿,传出去让人笑话。”
这些话落在珞璃耳里,较之“米家三兄弟”的莽撞无礼,兰姨那一声声的女儿更让她不寒而栗,试问天底下哪个母亲会给自己的女儿下药变卖?
众人听了三人的话,皆大笑起来,荀景黎接口笑道:“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如此在下就借三位的金口二十一万两为珞璃姑娘赎身,三位可要赏脸留下喝个喜酒啊!”
荀景黎话一出口,众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二十一万两雪花银,倒真不负璎珞璃的盛名。唯有兰姨还是不置可否,转首向夏侯允笑道:“国舅爷今夜可是分毫未出啊!”
夏侯允随意地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挑眉笑道:“在下出五万两为珞璃姑娘赎身,兰姨意下如何?”
珞璃心头一暖,夏侯允到底没有公报私仇,倒还真算是个正人君子,自己如今的境况,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兰姨笑而不语,倒是吴浪不耐烦道:“国舅爷是存心消遣大家吧,方才二殿下的话,国舅爷难不成没听到?”
夏侯允扬起脸笑道:“二殿下说的二十一万两是白银,而在下说的是黄金。”
满座皆惊,在鄢国一两黄金的价格不下二十两白银,五万两黄金,那可是整整一百万两白银啊。饶是见惯了钱财的苏鹏远也不禁大惊:“国舅爷当真?”
夏侯允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声音却是冷冷地道:“夏侯允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珞璃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夏侯允竟如此慷慨,喜的是自己能为锦生哥留个完璧之身,怕的是这么多的银两自己此生都未必还得起。
珞璃那边五味杂陈,吴浪拱手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国舅爷一掷千金,在下佩服,二殿下意下如何?”
荀景宸在那边暗暗思忖:珞璃是他跟兰姨精心培养的人才,原想着先引得荀景宸心动,再由荀景黎送进宫为妃,是想皇上太子父子反目的意思。如今荀景宸被夏侯菀绊住了脚,索性就让夏侯家自食恶果,珞璃嫁过去太子定能将夏侯府闹得鸡犬不宁。
荀景黎主意定了之后,笑着举杯相敬,道:“看来国舅爷对珞璃姑娘是真心爱慕,那在下就成人之美,恭喜国舅爷了。”
夏侯允举起自己的酒盏,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如此,就多谢二殿下了。”
兰姨接过荀景黎递过来的神色,向众人道:“那就恭喜国舅爷独占花魁,诸位都留下喝杯酒吧。”抬手将孙妈妈唤过来,“好生送国舅爷跟楼主回房梳洗。”
夜风吹过光秃的枝桠有霍然的冷声,长街上昏黄的琉璃灯摇出碎金似得斑驳光影,星星点点,仿佛美人眼中的泪花。
(《秦淮烟雨》完,下卷《王府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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