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二人心思各异,站在院中一动不动,那下人低着头等着莫云裳开口,而莫云裳则是侧着脸,看着藏龙院的大门。
等祁祥收拾完自己在藏龙院的屋子时,出门来就见得这样一幅光景。
“连小姐,怎么了?”他举步上前,打量了那低垂着头的下人一眼。
“没事,是管家打发来的人,问我们可有什么需要的。对了,祁叔你有要添置的东西吗?正好告诉他,省的以后再去找人。”
“没有。”祁祥摇摇头。
“嗯……我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不过,我倒是挺想在丞相府里转转,只是这府里的下人几乎是没见过我的,我怕引起些误会,所以现在正在想办法呢。”莫云裳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听得那下人心里一紧。
这藏龙院既然是禁地,里面的人,哪怕是丞相千金,怕是没有允许也不准随意走动的。就是不知道丞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若是真的保护,为何这藏龙院里面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而且这院子大虽然大,却是相当的朴素,连管家住的房子都要比这里华贵几分。难道这相府千金根本就不受宠,但是她是皇帝钦点的三皇子妃,所以丞相再不喜欢,也得给几分薄面,将她软禁看管起来,再加个保护的名头?可真要不受宠,为何她一回来,管家立马就派他来询问需要添置些什么东西了。
这……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啊。
可现在这位千金小姐想要出去走走,他可做不了这主,甚至管家说了都不算,那可怎嘛办?
下人虽有些心疼这位年纪小小却没架子的小姐,可他的心疼有什么用?稍一差错,这位千金小姐倒不会有什么事儿,可他是要丢掉命的,于是他也只能干巴巴地开口说道:“连小姐,您若是想出藏龙院逛逛的话,且等奴才去通知管家,让他前来接您。”
“嗯?莫非我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出个院门也需要他管家允许才行?”莫云裳一听这话,眨了眨眼,语气中虽听不出感情,但那话已经是直白地点名了那管家的无礼。
“这……奴才不敢非议,只是小姐有所不知,当年小姐从符衾城归来时遭遇大难,着实是将阖府上下吓得不轻,所以老爷加派了人手将小姐看护起来,下人们没有铭牌都不许随意进来的,那铭牌就掌管在管家手里,奴才虽不知小姐出入需不需要那东西,不过那些护院都是没见过小姐的,就怕他们不长眼的认不出来,从而伤害了小姐。”下人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噢,原来如此啊,那这样吧,你帮我跑一趟,让管家过来见我。”莫云裳点点头,自然知道那管家肯定会找个理由推脱掉。开玩笑呢,那些下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管家莫还不知?让她在府里乱溜达,要是遇见了那真正的丞相千金连蕊,若是起了冲突,他该怎么办?帮连蕊吧,这府里这么多人,大家虽然没见过她,可全龙城都知道,丞相千金叫连千鹤,那连蕊只是个远方的侄女儿,帮着丞相侄女儿欺负丞相千金,传出去怕是会惹得人多想吧,没准那年的符衾城之事还会被翻出来好好查查;可要是帮她吧,那连蕊虽然是名义上的丞相侄女儿,可那却是真真切切的丞相亲闺女,他还能帮着一个棋子去欺负丞相的亲闺女么?所以,那管家就算是找理由推脱不来,她也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她却偏不让他如意:“你告诉管家,若是一炷香之内我见不着他人,那就别怪我乱闯了啊,想我堂堂相府千金,连逛个园子都需要他管家答应,这要说出去,丞相爹爹的颜面该往哪里放呀。”
下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告退,一路小跑着去找了管家。
祁祥见莫云裳那一脸的坏笑,有些想扶额,那管家自然是知道莫云裳会武的,而且她的武功是跟着仇万峰学的,这丞相府的护院,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听着她那近似威胁的话,哪怕那管家怕是恨透了莫云裳,却也没办法,只得亲自来一趟。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那管家就带着两个中年美少妇,拎着大箱小匣的来了。
“老奴/奴婢拜见大小姐。”刚一见面,管家和那两个美少妇就拜倒在莫云裳脚下,那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但莫云裳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管家做戏给她看罢了。换做她被人威胁了,那心底自然也是十分恨的。
“管家快请起,千鹤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呢?管家可是日理万机,偏生千鹤任性,还要让管家亲自跑一趟。”莫云裳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赶忙起身前去将管家搀扶起来。
管家咬了咬牙,真想一脚将身前的人踹翻在地,可又不能不摆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大小姐这是折煞老奴了啊,大小姐乃是相府千金,如何受不得老奴的大礼。”然后,他又顺着莫云裳的搀扶站起了身,“大小姐若是想出院子逛逛,还请让这两个下人为小姐梳妆打扮一番,免得被人看了小姐如此打扮笑话了去。”
“笑话?我既然是相府千金,谁还敢笑话我?况且平日里师父就让我远离脂粉水彩,管家让我涂脂抹粉的,莫不是想害我被师父责罚?”
“老奴万不是这个意思啊!”管家一听莫云裳把仇万峰摆了出来,吓得立马抖了两抖,才站起来的身子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相府里,丞相身份固然是高,但那仇万峰可不是好惹的,就连丞相偶尔都要听从仇万峰的安排。
管家知道丞相恨,试问他一个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被这样一个江湖莽夫压制,这样的事儿谁不恨呐,可是再恨又有什么办法?丞相那做的那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对手那可是整个朝堂乃至于整个玄龙阁,朝堂不可怕,只要想办法将兵权弄到手就行,可那玄龙阁可不是吃干饭不干事儿的地方,想要整垮玄龙阁,没有仇万峰是不可能的。
在这整个事件中,莫云裳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但是这颗棋子根本就不受丞相的管制,从小到大,这颗棋子是在仇万峰身边长大的。丞相很清楚地知道仇万峰对这颗棋子的看中,也清楚地知道他是完全不会将这颗棋子渡让给自己的。仇万峰为了他的的夙愿和野心,这样一颗棋子,是肯定会紧紧捏在手中,将来帮他夺得玄龙阁,取得江湖第一的地位。
所以,仇万峰这棵大树,丞相得罪不起,不仅得罪不起,还要尽可能地去巴结和讨好。连丞相都要巴结和讨好的人,他一个小小的管家,还该说不吗?
“那管家是什么意思?我这身莫不是见不得人了?”莫云裳皱了眉,语气冷若冰霜,听得管家那本来就紧绷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大小姐可真是误会连管家了,管家的意思是,小姐千金玉体,美貌非常,自然是不需要涂脂抹粉的,可是小姐您是相府千金,哪有千金小姐做男儿的打扮的。”管家身后一个美少妇软着声音说道,忙把身侧的半大箱子往前推了推,又打开来,“小姐您看,管家特地让奴婢带来的呢,这都是城中时新的服饰,小姐穿上定然很好看。”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我误会管家了,可真是抱歉呐。”莫云裳瞥了两眼那箱子里有些老旧的布料做成的衣裳,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这些衣服虽然好看,奈何师父说过,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宽袍大袖,遮遮挡挡的,所以还是不用了,要是管家实在觉得不妥,就待我进屋换一身女装好了。”
“这……这怕是不妥啊,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定会责罚老奴的,还请小姐看在老奴兢兢业业为丞相府服侍这么多年,就别为难老奴了。”管家伏倒在地,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一直跟你耗着,你就别想出门的模样。
莫云裳的眉几不可闻地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这奴才,若是不答应他的话,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他来这里前肯定派人去通知丞相了,丞相若是知道她想出院子玩,现在又没有仇万峰拘着自己,怕是再重要的应酬都得想办法推了。
只怕是再过会儿,丞相就要回府了。
可是,这管家是不是有些傻啊,想那丞相几年都不来看自己一眼,以为将丞相搬回府她就会老实听话了?
不过,做戏做全套么,莫云裳也懒得跟这么个半老不衰的人较劲,便老大不高兴地开了口:“那好吧,你让他们随意选一套,咱们赶紧收拾好出门了。”
三人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只要这小妮子答应了,他们就能给她磨到丞相回府来,等丞相回府后,一切事情就是他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