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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乱红飞处遇婵娟 (2)

褪英浮两涧,残蕊漾风潮。

积轻教童扫,沿流倩水漂。

媚人沾锦瑟,渝茗入诗瓢。

玉貌楼前坠,冰容梦里消。

芳茵曾籍坐,长路或迎辘。

罗扇姬盛瓣,筠篱仆护苗。

摘来随手尽,带处尽鬟焦。

泥宛犹凄惨,瓶空更寂寥。

叶浓阴白厚,蒂密子偏饶。

岂必分茵席,宁思上砑硝。

香余何吞窍,佩解不烦邀。

冶态宜宫额,痴情如舞腰。

妆台休浪沸,留伴可怜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足足对了48句,谁也没有对不上来。此时夜也三更,薛涛将田洙拉入房中同床共枕,竭尽缠绵。

红日东升,薛涛附在田洙的耳边说:"昨夜之事,切勿让人知道,否则我俩的名声就完了。"

田洙一再保证,然后穿衣起床梳洗,接着丫鬟送上饭菜。吃过早饭,薛涛送田洙出门时再三叮嘱:"有空要常来,不要学那忘恩负义之人。"

为了常去桃花林与薛涛约会,田洙回到张家向张员外撒谎说:"母亲不放心我在外住宿,要我下午回家,上午一早赶来上课。"张员外不便阻拦。

从此以后,田洙常去与薛涛共度良宵。一天晚上,薛涛感叹道:"唐人曾写过一种既可正读,又可倒读的诗。现在再没有人写得出来了!"

田洙说:"唐人才思敏捷,我等资质愚钝,当然赶不上。"

薛涛说:"你出个题,让我们来试试!"

田洙说:"那就以四季为题吧!"

薛涛想了想立即吟出:

花朵几枝柔旁砌,柳丝千缕细摇风。

霞明半岭西斜日,月上孤村一树松。

凉回翠辇冰人冷,幽沁清泉夏井寒。

香篆袅风青缕缕,纸窗明月白团团。

芦雪复汀秋水白,柳风凋谢晚山苍。

孤灯客梦惊风馆,独雁征书寄远方。

天冻雨窗朝闭户,雪飞风冷夜关城。

鲜红炭火炉围暖,浅碧茶瓯茗注清。

田洙听罢,拍手称绝,又要她续吟。

薛涛说:"我这叫投桃换李,不过我不强求你回报。"

田洙说:"你做的是阳春白雪,我就来个夏里巴人吧!"他续吟道:

芳树吐花红过雨,入帘飞絮白惊风。

黄添晚色晴舒柳,粉落脂香雪复松。

瓜浮瓮水凉消暑,藕浸盘冰翠嚼寒。

斜石近阶穿笋密,小池舒叶出荷团。

残日绚红霜叶赤,薄烟笼树晚林苍。

鸾书寄恨羞封泪,蝶梦惊愁怕念乡。

风卷云蓬寒罢钓,月辉霜柝冷敲城。

肖香酒泛霞杯满,淡影梅横纸帐清。

薛涛听罢说:"如果前后两韵都能和上,那就更好。"

田洙说:"君子不夺人之美,就让我先差你一点吧!"

接着田洙又说:"蜀中人杰地灵,出了不少美女、才女。像汉代的王昭君(古时秭归属巴蜀)、卓文君和唐代的薛涛等,他们在才艺上有无差别?"

薛涛回答说:"昭君远嫁扶桑,文君当垆卖酒,都是貌美而命薄的女子,在我看来,还是唐代的薛涛最好。"

田洙说:"薛涛乃一位歌妓,她怎能和王昭君与卓文君相比呢?"

薛涛脸上露出一丝不高兴的神情说:"你错了,薛涛不是歌妓,是校书。她的才华了得。我曾读过秦再思的《记异录》里面记载着,高千里(高骈)镇守蜀中时,在宴会上曾改一字令:'口,有似没量斗。'薛涛接对:'川,有似三条椽'。高千里说:'怎么有一条弯呢?'薛涛说:'将军用没量斗吃不尽川菜,三条椽有一条弯,又有什么奇怪呢?'如此才思敏捷的女子确实少见。"(注:这里仍将与元稹要好的女诗人薛涛和与高骈要好的歌妓薛涛混为一人。)

田洙说:"这只是玩笑戏谑罢了!她的'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云万里有今夕,离魂杳如关塞长'这样的诗句,真可与杜牧比美。"

走时,田洙送薛涛一付耳环。薛涛说:"我会一直戴着它,作为我俩相好的证物。"

一晃过了一年,田洙的母亲生病,父亲要他辞去教书工作,回家侍奉母亲。

三个月后母亲病好了,田洙又要求回张员外家上任。

到张员外家后,他立即跑去见薛涛。两人见面高兴万分。薛涛抱住田洙的颈子说:"你说三月不违人,现在违人已过三个月了。"

田洙嬉笑着说:"三月不知肉味,今晚就可知肉味了!"说完又抱起薛涛向卧室里走。

田洙和薛涛夜夜在桃花林中快活,难免不被人发现。一天,张员外进城办事,顺便去田洙家感谢田百禄。酒席间张员外无意说:"令郎在我家教授犬子,每日来回奔波实在太劳累,如果老爷放心,仍可让他住在我家。"

田百禄吃惊地说:"他不是一直住在你家的吗?他母亲生病时,他也只回来住了三个月。员外何出此言?"

张员外听后很吃惊,但为了弄清究竟,他不便追问下去,于是就告辞回家。

张员外回家的第二天,田洙放学后又要"回家"。张员外就派仆人暗中跟随其后。田洙感觉有人在跟踪,走入桃花林,就藏了起来,仆人不知他的去向,返回报告张员外说:"田先生半途不见了,不知是否回家?"张员外又叫仆人立即去田家打听田洙是否回家。

田洙见到薛涛后,将张员外派人跟踪他的事说了。薛涛叹口气说:"我俩的缘分尽了!"

田洙问:"为什么?"

"傻瓜,这还不清楚吗!"薛涛说。这一夜她对田洙再没有往日的那种热情。天未明,就催田洙快走。

果然,田洙一进门张员外就问:"田先生昨晚在哪儿住?"

"我不是说过,每晚都要回家侍奉母亲吗!"田洙回答说。

"不是吧!"张员外随即叫仆人进来。仆人将他昨夜到田家问,并一直等到天亮才回来的事说了。田洙立即改口说:"啊,我在途中遇上一个朋友,他拉我去喝酒去了。我喝醉了,就没有回家。"

张员外说:"如果真是那样,也不能一夜不归,使家里人担心。再说我们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田洙说:"谢谢员外关心,我会注意自身安全的!"

张员外看出田洙在撒谎,故意说:"如果先生在外有私眷,不妨直说,我会给先生张罗!"

田洙一听这话有些心虚,立即解释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当夜田洙又到桃花林去会薛涛。他想将张员外的话告诉薛涛,没有想到他刚开口薛涛就说:"你不用说了,一切我都猜到了。来吧,今晚再让你乐一乐!"她向卧室走去。

第二天天还未明,薛涛就对田洙说:"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这是我的一件旧物,请你收藏作为纪念。"随即她把一枝墨玉笔管和她的一些诗词交给田洙。然后擦着眼泪,推田洙出门。

张员外对田洙一直放心不下,田洙一走,他就派仆人跟在后面。仆人发现了田洙和薛涛的私会地方。张员外知道后,立即报告了田百禄。

田百禄叫回儿子盘问。在父亲的逼问下田洙说出了全部实情,并将薛涛送给他的诗词和笔管拿出来交给父亲。田百禄接过玉笔管一看,笔管上刻着"渤海高氏文房清玩"字样。他转向张员外,把笔管和诗词交给他说:"员外你看,这东西很珍奇,诗句写得也很俊丽,并非寻常女子笔迹,我们一定要弄个明白。"

大家来到桃花林,那里的茅屋仍在,薛涛却不见了踪影。大家正在吃惊,张员外说:"唐代薛涛死后就藏在这桃花林里,因而唐人满山遍野种上桃花,每年桃花盛开时节,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会到桃花林中来欣赏桃花,吟诗作赋,纪念薛涛。因而唐朝诗人郑谷(字守愚)在《蜀中诗》中有'小桃花绕薛涛坟'的名句。贤侄所遇之人,自名薛涛,可薛涛已死去数百年,那一定是薛涛仙子。"接着他又分析说:"她说她丈夫姓平名康。那一定是指成都平康巷(妓院云集之处);她说丈夫家住文孝坊,成都哪来的文孝坊?而孝字与文字合在一起是个教字,那一定是指她曾住在教坊(训练歌妓的地方。这里仍把歌妓薛涛混同于女校书薛涛);'高氏清玩'笔管是唐禁军将领高骈驻防西南时送给薛涛的礼物。因此,她一定是薛涛的英灵。"

田百禄认为张员外分析得有道理,他怕儿子留在成都爱恋薛涛的鬼魂,就将他送回了广州老家读书。后来田洙考中进士,朝廷封他为山东县令。

原来明朝初年,成都平康巷住着一名歌妓也叫薛涛,后来被卖做人妾。丈夫死后葬入桃花林,家里要她到桃花林中为丈夫守孝,不准她再嫁人。她和田洙的私通败露以后,即逃回成都隐姓埋名,从此不知去向。

(史料出自《明·詹詹外史》和民间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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