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灰色的天空中隐有闪电掠过，不时传来雷声，雨丝无情落下，凉意入骨。
街道上，行人匆匆走过。
他们面无表情，偶尔的对视也无法引出一丝笑容，就连交流的欲望都欠奉。
虽然黑夜尚未到来，不过街灯已睁开了昏黄的眼，漠然地注视着下方的人群。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灯光下静静站着。
一把黑伞遮住了他们头顶的天空，雨水便顺着伞骨流了下来，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丝毫水迹。
“爸爸，”男孩看着面前这沉默的景象：“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会笑？”
男人微微翘起伞沿，露出刀削斧凿般坚硬的面部线条。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有些深度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说：“但联邦不应该是这样，我们应该改变它。”
男孩稚嫩的脸颊上浮现出迷惑的表情。
“可是，”他轻声说：“我们怎么才能改变它呢？”
男人放下了伞。
没有了阻碍的雨水倾泻下来，淋湿了父子二人的身体。
他蹲了下来。
“阿原。”男人看着男孩的双眼，宽大厚实的手掌扶住了他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的肩膀。
“你今年多大了？”
父亲对儿子问出这样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
但男孩歪着头想了想，稚嫩的声线划出令人心生怜爱的弧度。
“八岁了。”
“你相信爸爸吗？”
“相信。”
“好，那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世界，好吗？”
这话从一个少将口中说出来，显然很难让人有信服感。
可男孩相信，因为父亲从来没有骗过他。
“好。”
父子二人拉着手，无视路人们怪异的视线，走入了雨幕之中。
联邦照常运转，但接下来的十年中却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对帝国的战争中，一位将军异军突起，以赫赫战功实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三连跳。
宪历759年冬，男人领军委议长衔。
次年春，辞职参选总统，以微弱优势打败竞争对手，成功当选第四十九位联邦总统。
这一年，他四十七岁。
然而这位正处盛年的总统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已经涉嫌违宪。
“我提议，开启天堂计划。”
总统的提议一出，立马遭到了强烈反对。
“联邦的基因技术虽然日趋成熟，但只局限于通过医疗手段解除病人的痛苦，采取这种方式制造所谓的超级战士，一旦被曝光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我们的政府势必会受到严重质疑！”
“将整个联邦接近三分之一的税收投入到这种毫无前景的活动中去，是近五十年来政府作出的最为愚蠢的决定！我们将失去绝大部分的选票！”
……
总统沉默着听取了所有与会成员的意见，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不得不说他能够成为联邦总统，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超人一等的从政能力以及高明的雄辩技巧，但他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英挺面孔也带给民众很大好感，至少比另一边那个皱巴巴的老头子要好上很多倍。
“诸位，在我陈述自己观点之前，大家需要了解一个事实：到目前为止，帝国的领土是联邦的八倍，人口是联邦的十四倍。”
总统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之为冰冷的漠然：“虽然我们的科技水平至少领先帝国二十年，可在帝国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我们的科技能够继续领先多少年？如果一个集权国家全力发展军备，联邦能够撑多久？”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个事实很令人失望，但它却是我们这届政府需要面对的严峻问题。联邦和帝国连年交战，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联邦战士再也无法看到他们的家人，联邦每年都要失去数万名优秀的人才，这对我们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总统深吸口气，说：“我也是一位父亲，我有儿子，我不希望他投入到永无休止的战争中去。战争无对错，但每场战争的背后，无数的家庭分崩离析，无数的民众流离失所，这不是我要的结局。我希望和平，但仅凭目前的战争强度，根本没办法创造真正的和平。帝国那边显然是不怕消耗的，他们的人口比我们多得多，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无数青壮年都会义无反顾的成为斩向联邦头颅的尖刀。”
“战争固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它至少可以解决产生问题的人。我们需要一场大胜，需要一场让帝国痛到不能再痛的战争。只有让他们痛，痛到流血不止，痛到大伤元气，才不会轻起战端！”
“所以，我提议开启天堂计划。”
总统重复了这句话，然后默默地举起手。
现场一片死寂。
然后，第一只手，第二只手……
全票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