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菲碧娅。她从莱姆苏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刚才或许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否则眼前这个徒有其名的懦夫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对着自己咆哮。和男人相比,女人在面对激烈冲突的时候,更容易退缩。
她开口问道:“喂!不就是打了你一拳么?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莱姆苏见对方的语气有所缓和,也赶紧找个借口下台阶:“你……险些打坏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我因此发火,对不起,公主,是我失礼了。”
可菲碧娅却穷追不舍,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你竟敢对我发火?拿出来让我看看。”
“是……是……”莱姆苏没想打这丫头这么难缠,埃什努纳王表是绝对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秀出来的,否则的话,难保这丫头不会抢去,大念特念。只要一走漏风声,他莱姆苏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菲碧娅嘲讽道:“支支吾吾的,哪里像个男人?是什么宝贝?”
“我不是之前告诉过你么?是汉谟拉比陛下要我递交给马里国王的信!”莱姆苏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病急乱投医地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哟,那确实好险。”菲碧娅出乎意料地说道:“快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损坏?”
莱姆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那块泥板信——也是走运,他刚好把它带在身边。
没想到菲碧娅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泥板信,说道:“都写了些啥?让我看看。”
莱姆苏无可奈何,只好就范,让她拿了去。可谁知道,菲碧娅看着那信,一双眼睛越睁越大,表情也由开始的好奇变成了惊讶,最后甚至变成了恐惧。她的嘴唇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双眼开始变红,似乎要流出泪来。
莱姆苏见势不对,上前问道:“怎么了?公主?”
可菲碧娅没有回答,目光停留在泥板上,不再挪动,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忽然间,她将那泥板信随手扔在了地上,好在这里是草地,那泥板才没有像埃什努纳王表那样碎成一块一块的。
莱姆苏快步上前,拾起那泥板,仔细一看,只见信上其中一段赫然写着:我平生育有四女,唯小女菲碧娅未曾与人婚配。此女生性刚强,立誓非盖世英雄不嫁。我观两河之地,配称英雄之人,唯有马里兹姆瑞林、拉尔萨瑞姆辛和我汉谟拉比。瑞姆辛年事已高,而兹姆瑞林兄弟你正当盛年,可托小女终身。
今马里与巴比伦结盟,共拒强敌,已为兄弟之邦,小女以至婚龄,我意将她嫁予兄弟为妻,从此两国亲密无间,再无忌隙。为促成此美事,特遣莱姆苏为送嫁将军,此人本是马里人,曾在拉扎玛大破埃兰,因遭人陷害,为兄弟所误解,走投无路之下投奔于我,我甚爱其才,委以重任,今遣此人为使者,以表两国交好之意……
“这不可能!呜呜呜……哇……”
菲碧娅先是啜泣,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嚎啕大哭。莱姆苏见她如此伤心,知道自己此事做得欠妥,只好默默地站在她旁边,生怕这个行事毫无章法的任性女孩又做出什么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莱姆苏忽然觉得汉谟拉比此事做得有些过分。一来,虽然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低下,但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将亲生女儿当作政治工具?
二来,汉谟拉比在出发前对莱姆苏说,是要送菲碧娅到马里为人质,同时要换回一个马里王族成员回来。可如果照这封信上的意思来看,汉谟拉比是在和兹姆瑞林攀亲,即使兹姆瑞林真的派什么人和莱姆苏一起回巴比伦,那也和人质的说法大相径庭,那这就说明,汉谟拉比是在有意欺骗莱姆苏了。
莱姆苏见菲碧娅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不得已上前安慰道:“这……菲碧娅公主,我实在是没有料到,汉谟拉比陛下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抱歉,我不该把这封信给你看。”
“就算你料到了又怎么样?”菲碧娅忽然停止了嚎啕,啜泣着质问莱姆苏:“现在你知道了,可你能够帮我么?你会履行你刚才的诺言,送我返回巴比伦么?”
“这个……”莱姆苏尴尬地低下头来,他对公主的问题毫无准备,而且自觉理亏。
“呵呵,算了,你只不过是个无用的懦夫。”菲碧娅抹了抹眼泪说道:“你害怕我的父亲,害怕失去他赐予你的一切,所以,你最终还是会送我去马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菲碧娅不接受这个命运!”
莱姆苏闻言大惊,马上劝解道:“公主,你可不要做什么愚蠢的事情啊,凡事都未必那么糟糕的,犯不着……”
“你以为我会去寻死么?”菲碧娅忽然打断了莱姆苏的话,冷笑道:“我可不像那些神庙里的圣女,任人摆布。我不妨告诉你,我随时可能逃走,我不会让你踩着我的幸福去得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莱姆苏沉默了,其实很明显,菲碧娅冤枉了他,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把个人成就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之上的人。可他忽然发现,自己也确实没法保证,不会送菲碧娅去马里。
他很想帮帮菲碧娅,可如果不去马里,则等于是违背了汉谟拉比的命令,弄不好还会和汉谟拉比反目——这当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不过父亲有一句话是说对了。”菲碧娅忽然开口说道:“我的确是欣赏那些大英雄,我这辈子想嫁的,也必将是纵横天下的勇士,但绝不是那个什么兹姆瑞林!”
莱姆苏看着菲碧娅,忽然对这个任性的女孩的印象大为改观,他思虑再三,忽然有了主意,大声对菲碧娅说道:“公主,你放心,我决定帮助你,不会让你嫁到马里的!”